元羡知道不可能,却也很想问问,你在想什么。
两人停停走走至石阶转弯处,两棵参天古树间有一条不算狭窄的青石板小路,元羡提着的心略略放下,他一路都在担心通向樱花林的小路会不会难走,如今确定,那是条平铺着坡度极缓的青石板路,要比石阶好走的多。
石板路上,皇穆较刚才走的略顺畅了些,“主帅是在北海受得伤?”元羡虽然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却在最近收罗了很多药材,她当然不需要,但还是想找机会送给她,让她看看有没有可用的。
“与姜漾缠斗时大意了,被他从身后砍了一剑,他恢复原身后又被龙尾抽了一记。龙尾有毒,可令创口数月不愈。臣的伤并不重,只是龙毒解得慢,创口愈合的也慢。”皇穆语气闲闲的,“那日入宫,臣吃了时安,”她说着看向元羡:“殿下知道时安吗?”
“知道。”元羡正皱眉,“可以止痛?”
“司药局研制出来的,可保十二时辰的安神止痛,所以那天,臣暂时行动自如。”皇穆知道元羡对自己突然的康复及康复后又蹒跚起来一定存着好奇,既然聊到这里,索性都告诉他。
“我听人说,此药好像有些毒性?”元羡想起些关于这药波澜,此药因为成效显著,研制后不久就在军内盛行起来,但因为原料昂贵,制作过程复杂,仅供三品以上武将。但不久就发现此药副作用巨大,不仅成瘾性强,还会增大的敏感度,药效过后,伤口疼痛更甚。
“如今药方略有改进,但进步有限。”皇穆说着笑起来。
元羡认真端详她的神色,想从她的言语中,神情中找出些什么。一无所获。她似乎就真的将此事看做笑话,说起来揶揄一下。
“有什么法子能将龙毒尽快解了?”
“没什么好办法,有传言说喝幼年应龙血可解,”皇穆说打到此处皱了皱眉,脸上现出些厌恶,“估计只是传言,就算是真的,也没必要。我被龙尾抽到之前背上已有剑伤,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伤口,如果没有别的伤口其实这几个月也并不难过,现在两种伤叠加在一起,比较麻烦,但终究是快好了,再有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她言毕专心走路,过了会儿才发现元羡没再说话,她回头看他,却见他神色凝重。
她伤得如此重,邸报上只字不提,朝内几乎无人知晓。或者有人知晓,怎会无人知道,但他们不愿意为之传颂,为之广播。朝中关于东海应龙之乱中她的角色是如何说的,他们字字句句不提她如何在战场搏命,翻来覆去眉飞色舞地口口相传她如何将珊瑚纳为己有,如何用织网筛选夜明珠。他来麒麟已近一月,麒麟殿军务井井有条,正如茂行所言,这等景象,非大心血无以成。可关于她的传言,除了悔婚就是争功,再不然,就是与手下清俊军将的不清不楚。
元羡长了张好性格的笑脸,此时一脸悒郁,有点小孩子故作深沉的意思,皇穆觉得有趣,多看了两眼。元羡见她打量自己,冲她艰难地堆起一个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苦思冥想之际发现去路被一条淙淙小溪拦住,想是冰雪初融,汇聚而成。
小溪并不深,元羡看看,觉得有几块大石可做踏板。他张望间,却听皇穆说:“殿下,今日就行到这里吧。前面,臣过不去了。”
元羡于此刻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他选得烂透了。
他从发现皇穆实际上并未康复之时就时时刻刻攒做一团疼着的心,在“臣过不去了”后几乎忍无可忍。他一脸阴沉地点点头:“我腾云送你回福熙宫吧。”
皇穆却摇首笑笑,“不必劳烦殿下,臣只是越不过小溪,走路无碍。”
元羡想上手扶她,踟蹰一番,终究是驯服地跟在她身后。
皇穆对他近乎垂头丧气的低落视若无睹,语气轻快地问:“殿下觉得,麒麟殿如何?”
元羡闷闷道:“很好。”
“殿下,麒麟初立之时臣因自恃居公主位,肆意妄为,眼高于顶,四殿乃至靖晏司皆不十分放在眼里。乃至麒麟有骄横跋扈之名,非麒麟跋扈,乃是臣一人专横暴戾,与众将无关。还请殿下明鉴。”皇穆依旧是那副闲谈的语气,边看风景边随意道。
元羡于是知道,麒麟殿为太子府兵事,恐怕果如茂行所言。
“麒麟殿很好,众将也很好,主帅切勿妄自菲薄。”他想说天君并未说过将麒麟改为东宫卫,可又实在不知天君如何想。
“殿下如此想,臣感激不尽。”皇穆看着元羡,眼里浮着层笑意,似乎他的话让她高兴极了。
“还走得动吗?”他们重回石阶,元羡又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