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羡点头,那几人一身皂色,在麒麟一众金色军服中十分显眼,他当时觉得有些奇怪,但因为忙着生气,转首就忘了。
“麒麟军将中除了白泽殿的军将,还有叶容,也就是皇穆生父的旧部。皇穆对自己并非天君亲生一事十分在意,从不祭拜叶荣夫妇,是以当时将叶容旧部划入麒麟殿时,众将十分抵触,联名上书,恳请天君收回成命,天君未允。此事却得罪了皇穆,麒麟立殿之后叶容旧部的擢升是最慢的,是以麒麟立殿十几年,依旧有一部分军士拒穿麒麟军服、不认皇穆。”他说到此处不由笑了,“所以如今想想,她不来见你,于她而言,根本算不上非常之举,恐怕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元羡起身俯瞰房内的麒麟营图,瞥见西北角一处塔楼,离近了只见上书四字“戎鞍之楼”,他想起镇魔塔,天君命他与皇穆一同探查,可皇穆一直不露面。
他又想起雷刑,看向钟沛:“去岁三殿暗探事你可了解?”
钟沛道:“这件事比较复杂,暗探从军入的是白虎,托了玄武的什长将自己调入麒麟,在麒麟描画营图时被抓,靖晏司审问之后,认为此事虽尚未成祸,但为了警醒五殿,所以判罚了百道雷刑,因麒麟责任最大,所以判了三十四道,余下六十六道白虎、玄武均分。顾时雍本是文臣,于雷刑之惨烈一无所知,手下人拟了百道他也就批了百道。”
“麒麟果真无人受刑?”
钟沛道:“玄武、白虎是各自巡防主将受刑,麒麟此次巡防的主将列英齐平东海蛟乱之伤未愈,副将程棠正在东海练兵。按例应由主帅受刑,但八议之中,皇穆至少占了议亲、议贵、议功、议宾,便是三百四十道雷刑也被免去了。”
元羡想了想回淳熙以来听到的只言片语:“皇穆在朝中似乎风评一般。”
“殿下这话委实是太客气了。皇穆之所作所为,如何能称‘一般’。”茂行笑起来,“臣来麒麟之前,就听说麒麟大营如何违制僭越,这或者还可以推说此处本是先太子的军殿。前些时东海蛟乱,皇穆率水军平乱,战后东海水君进献若干珍宝。其中有株据称四海之内最大的珊瑚树,沈方特地为之备了吉服,准备携珍宝进献,没想到送来的不过是几车东海夜明珠。”
元羡有些好笑地问:“珊瑚树被皇穆留下了?”
钟沛也知道此事,笑道:“正是,且她拿走的不仅仅那一株珊瑚树。事致司收到的夜明珠小且昏暗。据说皇穆命人制了张网,将夜明珠倒上去,小的漏下去,大的收起来,沈方穿戴得齐整极了,却只收到几车那样的夜明珠。他气得当夜具文上表,洋洋洒洒几万言,痛陈皇穆侵吞贡品。”
元羡笑着摇摇头:“我若早知道此人如此恣意,便不会期望她能等门谒见。早知如此,便去送送荡殊,他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能见面。”
茂行道:“没准九月他就又来了,征和世子孱弱,诸国演武,便是为了面子,也应他代世子领兵。”他说着笑起来:“殿下的太子妃找到了吗?”见元羡面上困惑,笑得促狭:“上元那日,殿下在浮图讲选定的太子妃呀。”
此问深深触及元羡痛处,他忧愁地叹了口气,蹙眉道:“此事说来十分奇怪,我让子钊要来了那日天界出入浮图讲的名录,一一查访,并没有相似者。”他说着有点惭愧地笑笑:“还劳烦钟沛去打探了上元那夜,蒋策的心爱侍妾,人在何处。”
茂行也笑,“不是蒋策的侍妾?”
钟沛笑道:“不是,蒋策的爱妾,那夜与他在府中放了一池塘的灯,未曾出门。”
那日得知消息后,元羡有限地松了口气,可也只是有限。他拿起案上的霁蓝茶杯,细细端详,皇穆虽然怠慢,但麒麟殿众将对他十分用心,春阳宫中诸般器物皆十分精致,他看着茶杯上金线描摹的麒麟,“京中最近亦没有什么属国的女眷入内,她究竟是谁呢?”
茂行想想,“或者问问蒋策?侍从拿的既然是白虎军刀,那必然就是白虎女眷,你把蒋策叫过来,将那女孩形容一番,让他回去问问。”
元羡蹙眉:“那不好,太大张旗鼓了。”
茂行笑嘻嘻道:“殿下这几日眼见清减了许多,想必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朝夕不能释怀。臣只是担心,殿下思慕太子妃之心如此深切,过不了几日,就要形销骨立,形容枯槁了。届时天君、天后、天妃,必要心急如焚,究其根源,少不得诚实相告。与其闹到那般地步,倒不如叫现下就叫来蒋策,将太子妃找出来,三书六礼、祈福赐福,择日完婚。反正殿下病体缠身,众人焦急之际,也是如此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