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易尘面无表情地攥紧了手掌。
人想和持续了十多年的某个习惯,或者说某种坚持告别的时候,总是显得尤为艰难。
“既然可以,那赶紧办吧,网上那些议论到时候安排点水军,就说那老东西衣冠禽兽、表里不一,尘尘正义感作祟看不过去,早就和他断绝往来了。”施岩以为柳易尘是在担心舆论,特意将安排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然而柳易尘摇了摇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换个公关方案。”
他想做一个可能让现在的自己后悔,但至少不会在未来后悔的决定。
有些东西已经压抑得太久了。
柳易尘突然觉得,他不是商品,他是个人。
夏明渤显然对此很不赞同,隔着话筒喊道:“不可以!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你不要作死!”
施岩打断了夏明渤的喊声:“没事,哥你让柳易尘说吧,按照他想的来。”
他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一点也不在乎。
多少人骂他都无所谓,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柳易尘想要的就行。
夏明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太子爷啊,你爸知道我这么惯着你,早晚把我发配去拓展越南市场。”
施岩充耳不闻,戳戳柳易尘:“尘尘,你说吧?”
“我……还没想到。”柳易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柳易尘已经想到了,但如果说出来,就意味着过去十余年的坚持成了一场笑话。
即使已经想好,他也没做好说出来的准备。
施岩伸手揽住柳易尘的肩,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吞了回去:“想不到就明天再说,反正已经在被骂了,多骂一会儿少骂一会儿都一样的。”
柳易尘点了点头:“今天很累了,我想先去休息了。”
他的确累了,但不仅是累,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似乎有了什么决定,又似乎什么都没决定。
别墅二楼的主卧里,柳易尘洗漱好躺在床上,在春末夏初舒适的天气里用被子紧紧卷着自己,汗打湿了额发,黑发黏在好看的额头上,显得皮肤更加苍白了。
楼下有施岩窸窸窣窣教训小石子的声音。
浅睡眠给了人极大的压力,连梦里都有些呼吸困难。施岩梦到了十二岁初见任正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有了慈爱的父亲。
然后是那年的秋天,低气压让办公室显得沉闷,空气有些粘腻,任正究竟在说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只是腰上那只手,粗糙的茧、任正靠近时身上的烟味,一切都历历在目。
自己是什么反应已经记不清了。
但柳易尘在梦境和现实的边缘徘徊,半梦半醒间察觉到自己一身冷汗地颤抖。
楼下,狗子跑过大理石地面发出细碎的声音,柳易尘靠着那点施岩和小石子存在的声音将自己拉出梦境。
然而紧随其后地,他跌入了下一段梦。
那是二十九岁的他,现在的他。
站在马路中央,周围车来车往,自己却仿佛被水泥灌注在了路中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