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荞挑眉:“你这么小,又瘦,田地里的活也帮不了多少吧?”
“所以我就帮着卖菜啊!”小男孩儿笑弯了眼,“再过两年我高些,就可以跟着阿兄下地去了。等我满了十五,我妹妹就长起来了,那时我就跟阿姐一样去投军,现今在咱们北境戍边军做小卒,每月都能领十个银角的饷银呢!这样家里日子就更好过。”
若非贺渊见势不对,赶忙将赵荞拎走,只怕她是要当场破口大骂了。
寒门子弟不读书,路就更窄,浑浑噩噩也不易察觉外面的天地已是如何不同,不会有更大的志向与渴望,一代代沿袭上辈人的活法就行。
如此,世家豪强越发坚不可摧,邱敏贞也始终不缺易于掌控的兵源。
王八蛋黄维界!王八蛋邱敏贞!
最可恶的是,不好好同人讲清楚读书的好处就算了,还克扣士兵饷银!
从去年开始,官军序列武卒小兵的饷银就提到每月十五个银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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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五日下来,他们都没有在市集上见到有卖“凤羽草”的山民,也就找不到机会向谁打听进崔巍山的小径。
好在贺渊经过几夜耐心观察与试探,虽暂时还未找到布防图,至少已掌握了黄维界与邱敏贞那两座宅子的巡防情况,总算这几日没有白费。
十一日这夜,贺渊在子时之前就回来了。
就着半桶凉水简单洗漱后,他除了外袍上榻去,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照惯例尽量让右臂与床的外沿齐平。
这已是两人同榻而眠的第五夜,双方都已在别扭的气氛中无言达成默契,白日里睡都不提这茬,入夜就……就这么着。
“赵大春。”
黑暗中,贺渊一反常态地打破了沉默。这让本就没睡着的赵荞惊讶又疑惑。
“嗯?”
“明日就是惊蛰了,那祭神盛会,你……”
总觉他似乎在犹豫什么,语气也怪怪的。
虽一室黑灯瞎火,赵荞还是努力睁大眼睛瞪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墙壁:“来都来了,又恰好赶上,我自然是要去玩一趟的。到时人也多,或许就遇到合适的人可以打听进山的事了。”
背后的贺渊没有答话,气氛一时古怪静谧。
赵荞有些不不自在地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趁着此地风俗乱来。到时我的面具绝不会扣到你脸上,更不会强拉着你去钻林子。”
若是平常,她说这样的话,他必定会羞恼无措地咬牙切齿,斥一句“赵大春你个小流氓”之类的话。
但此刻他出乎意料的继续沉默着。
赵荞深吸一口气,翻转身来面对他,严肃轻询:“你今夜回来得太早,莫非是在邱敏贞那里碰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麻烦,很顺利,”贺渊的声音低低沉沉,“明日你只管好好玩,旁的事不必费心再打听。”
赵荞咂摸着他这话里的意思不太对劲,猛地瞪大了双眼:“为什么?”
“明日过后,你即刻启程回京,”他缓声轻道,“之前我让柳杨将周边几城能用的内卫暗桩都召过来,按事先约定,他们明日就会进松原来与我汇合。进山的事,之后我安排他们去打探,用不上你了。”
赵荞怔忪片刻后,嗓音急躁微颤:“当我不知你是什么样的人?!故意把话说得像过河拆桥似的,以为这样我会气得不愿搭理你,就不会追着你问东问西?做你的春秋大梦!”
贺渊没有回答,兀自闭上眼做沉睡状。
赵荞愈发不安,伸出手来隔着棉被一拳捶在他肩头:“不要装睡!你今夜在邱敏贞那里是不是看到,或听到了什……喂!”
他居然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拳头收进掌心,握得紧紧的。
作为一个不曾习武的普通人,赵荞在黑暗中五感暂废其四,唯触觉格外敏锐。
她惊讶地察觉到,贺渊的指尖微凉轻颤抖。
好像正极力压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