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完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黎京生主动要求留下来陪护锦秀。他坐在床前,目光飘渺地望着锦秀,在这之前,他一直没有找到适合他们之间的一种分寸。她抿嘴笑了一下,笑起来的样子很有些像锦春。黎京生很喜欢看锦春的笑,灿烂而明亮,令人赏心悦目。锦秀虚弱着声音说了一句:真是麻烦你了。
她这样说时,他就有些羞涩,忙说:别,可别这么说。
她看着他慢慢地说下去:同学把我送到医院后,医生说要手术,我吓坏了,我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去医院了。医生还说得家属签字,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了,在北京除了你,我没有别的亲人。
听着她的话,一种叫责任的东西在他心里缓缓升了起来。他抓住她的手,心里充满了温情。
让你受累了。说完,她又是苍白地一笑。
望着眼前的锦秀,他忽然就想到了锦春,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借口去洗手间,洗去了脸上的泪痕。
在锦秀住院的那几天,黎京生每天下班后,照料完母亲,就骑上自行车往医院跑。
车筐的瓦罐里装着刚刚做好的鸡汤,被毛巾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锦秀已经能下地走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她早早地就站在窗前,一次次地向外看去。从黎京生进入医院大门时,她就看到他了,然后她又站到病房门口,看着他从长长的走廊走过来。黎京生也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锦秀。
鸡汤被锦秀慢慢地喝下去。她的脸色在鸡汤的滋润下,已经开始红润了。虽然还没有出院,但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喝完鸡汤,她总不忘客气地说一句:让你受累了。
他抹一把头上的汗,憨憨地说:没事,这点小事算什么。
她看着他,一脸歉意地说:你每天要上班,然后还得照顾杨阿姨和我,一天下来,可真够辛苦你的。
他听了,心里有几分感动。
她又说:等我毕业就好了,我可以帮你照顾杨阿姨。
说到这儿,像想起什么似地:对了,我们今年的分配方案下来了,我们班有十个留京指标,其中就有我一个。
黎京生听了,也为锦秀感到高兴。从边陲小镇考到北京读书,最后又能留在北京,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喜事啊!他望着锦秀感慨颇多,再过几个月,锦秀就要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都四年了。他转业回到北京也已经五年了,在这五年时间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也就是说,他和锦春相恋了五年,相望了四年,在这四时间里,他们一直靠写信维持着他们的关系,传递着情感。
就要毕业的锦秀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去帮黎京生了,杨阿姨的身体时好时坏,这就花费黎京生许多的精力。
黎京生上班后,家里就剩下杨阿姨和锦秀了。锦秀先把杨阿姨背出屋去晒太阳,然后收拾好屋子,就拿本书,一边看、一边陪杨阿姨聊天。
日光下的杨阿姨微微闭起了眼睛,样子很是惬意。晒了一会儿太阳的杨阿姨忽然就睁开了眼睛:锦秀啊,上了几年学有没有谈恋爱呀?
锦秀害羞地摇了摇头。
杨阿姨又说:没谈也好,等工作了再找也不迟。
锦秀就咬着嘴唇笑了笑。
杨阿姨忍不住又问下去:锦秀,想找个什么样的?跟阿姨说说,阿姨好托人帮你打听着。你一个人在北京,不容易。
锦秀答不上来,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阿姨,我还小呢,不着急。
杨阿姨看着锦秀的样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问:锦秀,你姐多大啊?
我姐比我大两岁,今年二十五。
杨阿姨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那天晚上,母亲把黎京生叫到自己的房间,认真、严肃地谈了一次话。
她看着儿子,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孩子,你可都二十七了。
黎京生不明白母亲这句话的意思,呆呆地望向母亲。
孩子啊,都是妈连累了你,你早该成个家了。
妈,我不急。
母亲的眼圈有些红了:你可以不考虑自己,但你不能不替锦春考虑。锦春已经等了你四年,你们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黎京生也有些恍然。这段时间,他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一想,就头痛欲裂。几前年那份浪漫已经被生活磨断了翅膀。听到母亲这样说,他只能低下头去。
母亲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耽误你自己事小,锦春可是个大姑娘了。她调不过来,你也不能老是这么耗着人家,你得替锦春想想。
其实,即使母亲不说,黎京生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说五年前,他对爱情、对生活充满了雄心壮志,此时,经过时间的磨砺,他开始学会了理智和平静。他真该仔细地想一想,他的锦春的关系了。
第18章黎京生和徐锦秀
徐锦秀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寒假。离别半年后,她回到了小镇,看到什么都是那么亲切。母亲史兰芝见到她是高兴的,小妹锦香也是高兴的,一直缠着她讲大学里的事情。锦香正在读高一,对大学的向往已经迫不及待了。唯一有些担心和不高兴的就是大姐徐锦春,她知道锦秀回来,黎京生就缺了一个帮手,虽然锦秀不能每天去照顾黎京生的母亲,但只要去了,就是锦秀代表她表达一份情谊和问候。这样,她就会感到踏实,她是想通过锦秀把自己的爱传达给黎京生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