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领路绕至东侧,穿过摆满他叔叔中世纪兵器收藏的会客室,进入格局狭长的起居室。舒适的起居室里有几张织锦座椅,低矮的白色书架,壁炉架上方挂着一小幅达芬奇的油画。夜灯是惟一仍点燃的灯火,极微弱的火焰使屋内看起来鬼影幢幢,但迈尔斯没有把它弄亮的意思。
午夜之后的新林区陷入一片死寂。他转身。
&ldo;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们,&rdo;他的音量比实际所需还大,&ldo;我已经和瑟彤小姐进行了一次长谈……&rdo;
芮高德教授马上接着说:&ldo;她都告诉你了?&rdo;
(镇定!没有理由喉咙梗住说不出话来,甚至心跳如捶击般猛跳。)
&ldo;她告诉我有关布鲁克先生之死的实情,没错。警方最后认为是自杀,因为手杖上只有布鲁克先生自己的指纹。是这样没错吧?&rdo;
&ldo;没错。&rdo;
&ldo;所以,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瑟彤小姐正在河里游泳,离塔楼有段距离。对吧?&rdo;
&ldo;是有点距离,&rdo;芮高德教授点点头说,&ldo;没错。但是她有没有告诉你有关那名年轻小伙子皮耶&iddot;费司纳克的事?朱利&iddot;费司纳克的儿子?&rdo;
迈尔斯几乎是用吼的:&ldo;事到如今,我们得这么惹人厌地对每件事都追根究底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这个姓费司纳克的年轻小伙子和瑟彤小姐之间发生了……&rdo;
&ldo;英国人,&rdo;芮高德教授深吸一口气,稍微停顿之后,语气有点畏怯地说,&ldo;我的老天,这个英国人‐‐&rdo;
他背对着灯火,光线弱到无法辨别他的表情,他身后是菲尔博士高大的黑影。他将黄木藏剑手杖倚在织锦椅扶手上,摘下帽子。他的声音蕴含着一种语气,声音不大,但是抽动着迈尔斯的神经。
&ldo;你跟荷渥&iddot;布鲁克一样,&rdo;芮高德教授低声说,&ldo;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却认为我只是……&rdo;
他欲言又止。
他有点咄咄逼人地说:&ldo;年轻人,你该不会以为一个厄尔河谷的乡下农夫会在意这点小事吧?&rdo;他弹弹手指。&ldo;要是他当真知道他儿子和当地女子闹出了些风流勾当,顶多也就是一笑置之。我敢向你保证,这点小事绝不会演变成让当地所有农民闻之色变的暴风雨,朱利也不可能公然在马路上拿石头丢这位女士。&rdo;
&ldo;这意味着什么?&rdo;
&ldo;你能不能倒回去想想,荷渥&iddot;布鲁克被杀的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事?&rdo;
&ldo;我还有点印象。&rdo;
&ldo;这个年轻人,皮耶&iddot;费司纳克,和他的父母住在夏尔特尔到勒芒之间一栋石砌农舍,和马路有点距离。在这里,我要特别强调一点,他的卧房是位于三层楼房之上的阁楼。&rdo;
&ldo;所以呢?&rdo;
&ldo;皮耶病了好一阵子,身体虚弱,精神恍惚。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这整件事当做一场噩梦,又不敢说出来,所以没有向任何人吐露一个字。就跟其他的年轻人一样,他不敢去想这件事,怕惹祸上身。所以他在脖子上缠上一条围巾,三缄其口。
&ldo;他把他看到的事当做梦境,夜复一夜,苍白的脸孔在阁楼的窗外飘动。当他看到那个人从地表腾空飘起来,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如同灯芯被捻小后光芒会渐转朦胧,他的体力和意识都逐渐麻痹衰弱。没过多久,他父亲扯开他绑在喉咙上的绷带,才发现他颈间有个被吸过血的锐利齿痕。&rdo;
话语停顿之际,迈尔斯耐住性子,等着有人发笑。
他等着有人打破寂静。他等着芮高德教授脑袋后仰,露出金牙暗自窃笑。他等着菲尔博士哈哈大笑。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没有人有微笑的意图,或者问他喜不喜欢这个玩笑。让他丧失机智,让他瘫痪无力的,就是那句就像在警方法庭上斩钉截铁、一本正经宣布的判决:&ldo;他颈间有个被吸过血的锐利齿痕。&rdo;
迈尔斯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ldo;你们疯了吗?&rdo;
&ldo;一点也不。&rdo;
&ldo;你是说‐‐?&rdo;
&ldo;没错&rdo;芮高德教授说,&ldo;我指的就是吸血鬼。我是说活着的吸血鬼。我说的正是吸干人血,取人灵魂的吸血鬼。&rdo;
苍白的脸孔在阁楼的窗外飘动。
苍白的脸孔在阁楼的窗外飘动……
尽管迈尔斯笑不出来,他仍想试着笑,声音却梗在他喉头。
芮高德教授接着说:&ldo;心智非常单纯的荷渥&iddot;布鲁克,对这种事一无所知。他把这件事视为一个乡下农家小伙子与年长女子勾搭上。身为一名英国人,他感到非常错愕。他认为举凡天下淫荡女子都能用金钱买通。所以……&rdo;
&ldo;所以怎么样?&rdo;
&ldo;他死了。就这样。&rdo;
芮高德教授一本正经地摇了摇他光秃的脑袋,拿起藏剑手杖。
&ldo;昨晚……我试着借我拙劣的幽默感,拿这个谜题来逗你。我拐弯抹角地陈述客观事实,告诉你这名女子就常理来看并没有罪。我还告诉你,以一般世俗标准而言,她是个教养良好,甚至过分拘谨的女人。
&ldo;我之前所说的都没有涉及她更深层的内衣‐‐这些她也许毫无意识,而我却深感好奇、意欲追究的灵魂。也没有提到被催眠或入睡之后出窍、以另一种肉眼可见的形式出现的灵魂。这个灵魂,正如在阁楼窗外飘动的苍白脸孔,以吸取人血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