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洪波一打完就后悔,他没想用那么大的劲儿,一点都没想,只是急于让邹童闭嘴而已,这人一说话,就象在撇刀子,扎得他生疼生疼的。可他知道自己太大力,邹童不是装的,是真给自己伤到了。他连忙过去,扶住邹童,想把他抱床上去,结果邹童抵死地反抗着他,费好大劲,从牙缝里挤出来:&ldo;滚,你他妈的给我滚!&rdo;他们在卫生间里无声地对峙,只能听见邹童断续的喘息。为了把对方拒之门外,那一刻,他们紧紧地关闭了自己的心灵。那是他们第一次激烈的争吵,但那时候,他们仅仅是泄愤而已,是周遭施加给他们的沉重的压力,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会想要转嫁到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他们在生活铸造的围墙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冷战几天以后,江洪波出差两个礼拜,他们没有通过电话,这似乎成了一种角逐和较量,谁先打电话,谁就是主动认输。这天下午,邹童和毕家声在教授的办公室里帮着干活,手机突然响起来。邹童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半天也没有接,但他也意识到电脑边儿的毕家声正观察着他的反应,这让他感到不舒服。于是站起身,出门到了走廊尽头,电话却挂断了,这让他惘然若失,脑袋里斗争着要不要打回去,手机再响起来,还是江洪波。&ldo;干嘛?&rdo;邹童问。&ldo;航班晚上八点到,你来接我吗?&rdo;&ldo;行啊,航班号多少?&rdo;江洪波的心情顿时好起来,这就象他在问&ldo;你还生气吗&rdo;,邹童说&ldo;算了,不跟你一样儿的&rdo;。挂断电话,邹童往办公室走,心里明白,那件事就算不了了之。除此以外,他想不出还能怎么做。他们的生活像汽车一样,经过前几年甜蜜的奔跑,很多零部件开始纷纷出现问题,却不知去哪里维修和改善。那是他们第一次动手,却不是最后一次。生活中丁丁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成为他们吵闹的借口,心情好了,互相觉得对方可笑,也就罢了,遇上双方情绪低谷的时候,就会扯出一大堆相关的,不相关的问题,从江洪波身边红花绿树,江家的冷淡和蔑视,到毕家声为什么总来电话,邹童过节究竟应不应该回家……年轻气盛的两个人,不缺乏磕磕碰碰的话题,有的是大打出手的血气。冬天到的时候,邹童开始为这学期的论文忙碌,江洪波从来也不缺事做,各忙各的两人,反倒难得地平静,吵得少了。这天,江洪波到学校接邹童,打算带他去桑拿,按摩,然后找个地方吃饭,他们有段时间没单独约会了。去的不是那种大街上的桑拿洗浴中心,而在江对面一片空旷的林子后面,江洪波跟客人来过几次,环境不错。天冷了,一下车,空气特别清冽而新鲜,邹童挖苦他说:&ldo;什么客人啊?带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消遣,见不得人啊?&rdo;&ldo;那桑拿应该在哪儿?&rdo;&ldo;怎么也得是闹市里,小姐夹道欢迎那种吧?&rdo;&ldo;这里清静,没有小姐。&rdo;&ldo;胡扯,没有小姐才怪!&rdo;邹童知道生意人逢场作戏,是少不了的应酬。江洪波笑着,没有回应,他们一前一后进了门,没有人和他们说&ldo;欢迎光临&rdo;,这里安静得象是要倒闭,却又到处富丽堂皇。江洪波直接去前台拿钥匙,带他上了楼。这是间宽敞的商务套房,不同的是,带了个特别大的桑拿房,桑拿房的外面放了两张按摩床。&ldo;就咱俩?&rdo;邹童问。&ldo;你还想找几个啊?&rdo;&ldo;不会突然有什么不速之客吧?&rdo;&ldo;你指什么人?&rdo;&ldo;扫黄公安之类的。&rdo;江洪波哭笑不得,伸手打了下他屁股:&ldo;别瞎扯了,赶紧换衣服!&rdo;江洪波的身材结实,却不突兀,他对自己的外貌向来自信,这点邹童再清楚不过,他就没见江洪波在穿衣戴帽这种事上马虎过,想想以前寝室的男同学从洗衣盆里拽出来不及洗的内裤穿,而江洪波这个人,似乎连袜子的搭配都不曾搞差过。邹童经常在心里偷偷地想,都已经帅成这样了,还天天臭美,不知道是给谁看。&ldo;偷看什么呀?&rdo;江洪波头也不回地问他,&ldo;当我是木头呐?&rdo;&ldo;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rdo;邹童嗤笑,&ldo;你是不是天天做梦别人偷看你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