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先生这人——与其说防备心重,倒不如说胆子小,让他自己做足心理准备主动出面,比磨破嘴皮让他相信自己是好人容易。
没等太久,沙先生也裹着军大衣出来了,点亮了院里的灯。
看清楚她的面孔,沙先生瞳孔一缩,下耷的右眼皮重重抽搐了下。
池渔心里一哂,随意地用鞋尖指对面,“坐。”
她这般反客为主,沙先生反而不怎么介意,手臂推开仿古式的镂窗花梨木门,“进来说,外面冷。”
沙先生这幢别墅的布局和她所住的枣庄差不多,但池渔仍是兴趣颇浓地四处观望。
书房上了锁,客厅看来基本没用过,桌椅板凳摆得整齐。
“你应该认识天助镇一个姓江的……算年龄,她那会儿大概还是个小姑娘,比我小。”池渔说,“可能改过名,不过……”
“江映月。”沙先生哑着嗓子说道,边说边比划,“江水倒映月亮,江映月。你是她……”
池渔点点头,“没错,她是我妈。顺带说一句,我妈已经死了,死十几年了。”
沙先生脱下军大衣,放到长榻,喉间咕哝了几句,不知所云。
池渔扬起了唇,似笑非笑:“不用问我怎么找到你的,既然您愿意开门见我,那我们就有得聊。怎么去天助镇?”
沙先生头摇得像摆钟,机械地回答:“我不知道。”
池渔又问:“你那边的朋友开了什么条件?”
沙先生猛地扭过头,“什么朋友?”
“唔,一个姓刘的半老头,一个姓蔡的。他们后面的老板姓宋,还要我再说下去吗,沙先生?”池渔弯弯眼睛,露出真诚的微笑。
沙先生两颊下垂的咬肌一阵抖动,嗫嚅着嘴唇。
像是不相信自己被一个小姑娘威胁了,但事实的确如此。
他慢慢往高几方向走,那上面放着山庄配备的座机,“我让你进来,就是看在小江的份上,你不要逼人太甚。”
“是承诺事成之后给你一笔钱,或者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是说……两者皆有?”
池渔右手肘搁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并拢的食指和无名指支着额角,脸上仍挂着笑意,只是眼角细微的笑纹已被抹平。
“你青年时期坐牢,蹉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二十七年,亲人就算还活在世上,大概也不会认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