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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最早的,最上面的是那些半透明纸薄张,上面尽可能整齐地打满了东西,看上去多少像文字。我把它们小心放在一起,没有仔细看。

第二件是一张地图,手绘的,还算清晰。但已经开始褪色,上面标的那些记号和地名几乎看不清了。绘图纸较厚,像是国外的纸,很明显是从一叠旧的写字本上扯下来的。接下来还是两幅相似的地图。然后就是三页草稿纸,墨水笔迹,可以看得清楚。我把这些也放在一起。接下来的是一本《浪漫的罗马尼亚》的英文旅游小册子,看封面包装像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产品。然后是两张宾馆的发票和早餐券,伊斯坦布尔的。然后是一张很大很老的巴尔干地图,印制粗糙,两种颜色。最后是一个象牙色小信封,封了口,没有什么标记。我把它放在一旁,没有去拆信。

就这么多了。我把牛皮纸袋翻过来,还摇了摇,这样即使有个死苍蝇什么也逃不过我的眼睛了。

我这么做的时候,突然(第一次)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将伴随我随之而来的所有行动:我感到了罗西的存在,他为我思维严密而感到骄傲,似乎他的灵魂通过他教给我的周密方法活在我心里,和我说话。我知道他作为一位研究者,工作效率是很高的。对于任何文件、任何档案,他既不糟蹋,也不疏忽‐‐‐不管那东西离家多远,当然更不会放过任何想法,不管那想法在同事中多么的过时。他的失踪‐‐‐我狂乱地想‐‐‐他急需我去解救,这突然使我们几乎平起平坐了。我也感到,他一直以来也在期待这个结果发生,不过在等待我赢得它这一时刻的到来。

所有这些文件都摊开在眼前的桌子上,发出干燥的味道。我从那些信件开始着手。

信上的文字挤得密密麻麻的,写在半透明的纸上,没有什么错误或者更正的痕迹。每样只有一份,它们好像已经按时间顺序放好了。每一封都写了日期,都是一九三零年十二月的,到现在有二十多年了。每一封的抬头都是牛津大学三一学院,没有更详细的地址。

我看了看第一封信。信里谈到他发现了那本神秘的书,以及他在牛津大学做的初步研究。信的署名是,&ldo;您痛苦的朋友,巴托罗米欧&iddot;罗西&rdo;。信的开头‐‐‐我的手开始发抖,但我还是在小心拿着那薄薄的纸‐‐‐还是那亲切的一句话:&ldo;我亲爱的、不幸的继承人‐‐‐&rdo;

父亲突然缄口了,他颤抖的声音让我提前转开视线了,免得他强迫自己再说些什么。

就在那样的默契中,我们拿了外套,走过那著名的小广场,假装还想去看看那教堂的正面。

第七章

接下来好几个星期父亲都呆在阿姆斯特丹,那段时间我都感觉父亲在以一种新的方式跟踪我。每次我晚回家,他都会打电话给克莱太太询问。

一次,我和克莱太太解释说我想和一些同学一起去喝茶做作业。她说好的。

我挂了电话,径直去了大学图书馆。找到《中欧史记》,在笔记本里抄下了下面这段话:弗拉德&iddot;德拉库拉除了骇人的残酷外,也具有非凡的勇气。1462年,他骑马越过多瑙河,夜袭苏丹迈米德二世和他的部队。他们集结在那里本来是要进攻瓦拉几亚的。就在那一次袭击中,德拉库拉杀死了几千土耳其士兵,苏丹本人也只是勉强逃命,后来,奥斯曼卫士才击退了瓦拉几亚人。

和他同时代的欧洲郡主可以做出同样的举动‐‐‐很多时候也许还不仅如此,有少数几个也许还杀人更多。德拉库拉的特别之处在于,关于他的故事总也讲不完‐‐‐也就是说,他拒绝从历史中销声匿迹,关于他的传说总是连绵不断。在英国,有几份资料直接或间接地提到另外的资料,各式各样的说法足以让任何一个历史学家好奇不已。他生前已经在欧洲恶名远扬‐‐‐以我们今天的标准来看,当时的欧洲还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大世界,各地政府还依靠马背上和船只来保持联系,那时,达官贵人可怕的残酷也不算什么罕见的事情,能够如此扬名,实乃一巨大成就。德拉库拉的恶名没有随着他在1476年的神秘死亡和奇怪的葬礼而结束,直到西方世界进入光明的启蒙时期,关于他的纷纭众说才渐渐黯然失色。

关于德拉库拉的条目就讲了这么些。够我消化一天的了。

我又走到英国文学的馆藏部分,很高兴地发现图书馆有布兰&iddot;斯托克的《德拉库拉》。这本书我跑了不少次图书馆才读完。

我就坐在那张椅子上,任凭斯托克的另一种哥特恐怖小说和维多利亚时代温馨的爱情故事慢慢拥抱我。我不知道自己想从书中得到什么。据我父亲说,罗西教授讲过,要了解真正的德拉库拉,这本书毫无用处。我认为,小说中这个彬彬有礼而又令人生厌的德拉库拉伯爵是一个难忘的人物,即使他和弗拉德&iddot;特彼斯没有多少共同之处。但罗西自己相信,生活中德拉库拉在历史过程中已经成了一个吸血鬼。我不知道小说是否有能力让如此奇异的事情成为现实。毕竟,罗西是在《德拉库拉》出版很久以后才有了自己的发现。另一方面,在斯托克出生前,弗拉德&iddot;德拉库拉作为一种邪恶的力量已经有四百年了。这一切都让人无比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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