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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八(第1页)

春光还是旧春光,桃花开,李花香。两百年的时间对长生种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一个人彻底长大。

持明族的告书如雨雪般在景元的案前纷飞了两百多年,有时他会被自己的叹息突然惊醒,原来少年就是少年,能看春风不喜,听夏蝉不烦,感秋风不悲,观冬雪不叹,满身富贵懒察觉,只因年少。丹枫不愿见他,可惜半身由不得,即便是见到了也一言不发。

十王司最深的囚狱,昏暗狭窄,四面是墙,甚至一门一窗都不开,泥水板后埋着持明族的封印桎梏与十王司的监视感应,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原本丹枫不在这。镜流攻出十王司,于星槎海大战后失踪,十王司不吃景元那套,采纳了持明族的上书连夜修葺了这座深牢,将丹枫关了进去。景元摸着黑走在狭长的甬道里,玄黑色的前路,伸手不见五指,普通人在这里多走一会儿便会失温,经由一道石阶连通,上行如漏斗,易下难上,下行则临渊,一步踏错步步错。

十王司独立掌管生死,置于六司之外,景元鞭长莫及,等下属来报,只拿到一张轻飘飘的文件,持明族剩余族人联名,十王司加盖通过,不过是通知他一声想来多讽刺。

建木深入鳞渊境,随封海暂时沉寂下去。持明族已无外力再牵制建木,只剩下这个方法。丹枫囚于深牢,景元代行他的职责,定期前往建木。龙师对他们极为排斥,尤其在闻到景元身上剩余平淡的薄荷香,似乎更加确定他们是一丘之貉,言语间毕露刁难讽刺。持明族遭此一劫,人人神经敏感,找事的一个接一个,寻访一次犹如褪一层皮,亲卫们皆有苦难言,只能加派人手把他们的将军围的密不透风。

滔滔白浪从天际滚滚而来,银白皎亮的波涛推涌追逐,渐渐由远而近,越近越高,越高越响,宛如千军万马挟着雷鸣一般的轰然巨响奔腾而至。诸海闭合,白浪击岩,至此,一段长达百年的往事也算能翻篇。

十王司的工作人员似乎真将自己代入进阴间官差的身份中去了,一个两个铁青着脸扮死人,半分人情味都无,连连要进来还特意告知他不得见光,一路上磕绊刮蹭撞来撞去。景元擦了把手,上面蹭上了点东西,滑不拉几可能是墙上的苔藓。地牢潮湿有霉味,算来丹枫化卵破蛋也有十年光景,只等持明族松口,他便能出来。

牢门沉重古旧,轴承转动发出巨大轰鸣,在狭小的空间内回响。内室似有铁链碰撞,叮叮咚咚好一阵才停下。景元踏进一步,即使以他的目力也无法视见一物,只能边走边伸手去触摸。他边进,里面的活物边退,走哪躲哪,陡然捉到一块柔软微凉的软肉,下一秒手臂一疼,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住了。

“嘶——”

景元抽气,手臂上的肉都快被咬掉下来,此时管不了那么多,摸出玉兆开了前灯。来之前他以为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此时见到幼年的持明仍然免不了大吃一惊。

十王司不会特意照顾掀起仙舟大乱的罪人,百年前丹枫受褪鳞之刑,同剥皮无异———从脊柱下刀,一把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展开肌肉再从中抽髓,想来让人生寒,十王司血光冲天,无尽地血色雾气萦绕,阵阵腥风闻之欲呕,深出可见藏于皮肉之下仍然跳动的心脏。丰饶赐福成了刽子手的帮凶,丹枫死不了,持明族说他想的太美。

“抱歉。”

这是丹枫对偷溜进来的狸奴说的最后一句话,大猫凑过来贴上他冰凉的鼻尖,温暖丝滑的长毛传出一阵阵甜蜜的炒米味,他抬手摸了一把,却扯动了背后的伤,一时间又是血流如注,冷意上脑体力不支。昏倒前大猫爬伏在丹枫身边急切地喊着姓名,只有刚才摸过的地方蹭上深暗的血迹,将白毛粘成一块一块,丹枫想帮他蹭掉却有心无力,彻底遁入黑暗。

符玄到处在找景元,持明族投报云上五骁还有一人窥窃过族中密钥,又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此人已过玉界门,望将军摒断私情,派云骑捉拿。

"无事符卿,不必理会"景元神情淡淡,脸色潮红,时不时搓捻自己的手臂,丹枫的血凝在他的手臂上厚如结痂,许久洗尽却仍有散不去的腥味,"此后若无确切消息,一概不论不理。"

"将军,你"符玄眼疾手快,将房内门窗全部掩住。她也是坤泽,眼下房内的信息素不断往外反溢,正是发情的前兆,加之炒米味中混了一股极其浓重的薄荷香,景元去了哪里无需多言。

冷雨凉凉的下,砸在房檐瓦片上,落在巷陌旷原中。府门紧闭戒备森严,这场情热来的不凑巧,在此时竟落入尴尬的境地。二人只得退而求其次,将所有事务皆转进内线处理,也许是景元从来没用过信息素抑制剂,此次尝试非但没有起效反而排异过敏,又发了红点,索性也不避着太卜,变成猫咪,从被窝里钻出来,一拐一拐地去箱子里翻他的私章。符玄也只吃惊了一瞬,片刻便也投入公文,见景元病怏怏地够不着桌面,还够过垫子帮他垫高。

"多谢。"景元下意识凑过去蹭蹭她的手,以往有人帮他总是这么道谢。

符玄被狸奴湿软的鼻头蹭到,温温热热暗自吓了一跳,眼看景元蓬松的白毛纠结好一会儿,假借拿公文之余,摸到了猫尾巴,才不是眼馋。

仙舟罗浮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期,神策将军独自奔忙了前半段,幸而后半有能人好友相助,虽然"杯水车薪",但也能减之一份苦意。午夜,闷雷炸响,大雨倾盆,灯柱烧出层层烛泪,到了末梢,室温调到了最适合睡觉的温度,案几残卷、暖窝厚被,下面躲着熟睡的白猫和粉兔。

持明转生忘尘,借此来规避魔阴身发作。小少年的长相与丹枫别无二致,灯光映在他眼中,正如烈阳怒烧,将根深蒂固的毒瘤和昔日过往尽数化为灰烬。景元帮他解下锁链带上遮帽,遮住短短的类似嫩姜的龙角。他的衣服不合身,前世留下的今生再穿怎么想都不和礼数,少年拽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袍子不松手,被景元一打,手背微红,总算肯换上新衣服。

还是符卿选的合适。景元汗颜,想到自己按照丹枫身量买的成衣,又大又随意,恐怕走出去没几步就又要脏了。少年撇了一眼景元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只是简单擦拭血流未止,便想也没想凑过添了一口,第二口没添上便被景元捏住嘴巴推开了去。

他疑惑的摸摸嘴唇,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动作过于熟悉,也无抗拒之意。持明传承中本就可以以口涎入药,加速伤口融合,景元又为何阻止,他不解。

景元起身朝他招手:"走吧,我们回去了。"

说罢,玉兆的灯便熄了。牢房归于黑暗的一刹那,影子就像惊起的魍魉妖魔,各散而去,随即归于黑暗。只听见带路人鞋跟撞击地面的重响,沉入地面令人眩晕。

景元走走停停,也不知后面小孩究竟跟没跟上来。明明应该是十岁的年纪,却瘦瘦小小远达不到应有的体格。持明撞上了他的后腰,发出一声闷哼。实在是一次有趣的体验,他还未曾见过丹枫年幼的模样,来不及好好揉捏一番,却又担心起他还能不能长回上辈子的高度。

索性抓起少年的手腕,细摸之下是一圈血痂,粗糙不平,累年桎梏磨损导致。少年刺痛回缩,那人转而握住他的手心,指骨分明,热度暖溢,是从出生起还尚未认知过的高温。烫热、舒心,挟着好闻的香气走过漆黑深幽的甬道。

十王司外雪满人间,阳光大好,空气中四下飞舞的灰尘在阳光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少年怔怔地盯着景元和他交握的双手,忽而又回望十王司,黑暗彻底离他远去,甚至永远不会再临。

一别,往何归,一梦,往何去。

迷茫没持续太久,寒意从脚底刺入骨缝中迫使他回神。下一秒天旋地转被那人拦腰抓起夹杂臂间,少年急切回头。

景元善解人意把咬伤的手臂伸过去,谁知被小孩抓了又要上嘴:"在这边。咿!你是变异成小狗了吗?丹呃,丹卿。"

持明无辜抬眼,龙角顶出两朵包包,双目交汇,余晖铺满眼底,亦照亮了前方。

街上人尚且不多,勤于早起的路人愣神,眼睁睁地看着神策将军扛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从拐角处消失,脚步轻快灵巧。景元腹诽符玄怎么不买鞋,导致他只能把人拎回来。

短短半天仿佛做梦,少年赤足踩在神策府房间的木地板上,下面烧着地龙,脚底热的直缩。房内混乱一片,却香的好闻,桌上桌下都是纸张和电缆线,光幕上还开着一大堆窗口。景元把人扔房间,自己还有事要处理,便让他等会儿吃点东西就在这儿歇下。不过一刻钟,大门哐当一响,只见一位身材小巧的粉毛少女,拖着个食盘就闯了进来。

"食堂师傅今日起晚了,只做了这些,先将就一下吧!"符玄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开了,留下几笼虾饺、蒸包、烧卖并奶茶,一个人如何也吃不完。

持明拼死还剩下小半,摸着滚圆的肚子在房间内转悠起来。出生即囹圄,世事与他擦身,除了识字,一切都要从头再来,房门书架高立,约莫藏书上千,随手翻出一本,竟是讲情说爱的话本,首行便是四个印刷大字:卿卿如晤,空白处有前人笔记,字迹泛黄将"卿卿"重抄了一遍。少年拿过一张公文比对,也不是景元字迹,想来不知是谁,便生无趣。放回时缝隙狭窄,将后页折了一角,露出一枚红印。

他打开一看,书文后页真真印着两个大字:「丹枫」

朱色凹底,白色成纹,同公文上的「景元」凑成一对鸳鸯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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