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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第1页)

倒是永泽,每天画画写字,悠闲自得,仿佛神仙一样的生活。看着他那么清闲,子善倒觉得有些嫉妒了。九月的时候中实银行搞“特别有奖储蓄”,大批散户的游资都被吸走,他就更忙了,回来的也很晚,常常见不到永泽。重九那天他又回来晚了。拖着一身的疲惫进了门,却看到客厅的那张硬花梨的半月桌上摆着一个大大的水晶碗,里面镇着几个冰柿子,碗底下压着一个字条:请用。他看那字条背面仿佛有字,翻过来一看,竟然是首词: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清丽可人的蝇头小楷,仿佛墨迹未干的样子,他伸手去摸,却是干的,他心口微微地有些震动,不知道为了什么。待他再抬头时,窗外竟然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了。他洗了手,随意地检出了一个,小心地掰开,缓缓送到口里,有些微微的涩,更多的,是入口即化的甜。他看着被染上淡红色汁液的手指,不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把那字小心地收了起来,夹在一本旧诗集中。十八号明星影片公司和《小说丛报》合办游园会。那晚他临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去书房看了看,那里空空的,什么人也没有,他失落地拿着帽子扶着楼梯缓缓地走了下来,却看见永泽居然无聊地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他心里没来由的一喜,却又立刻想到:永泽怎么了?……为什么不在书房?正想着,永泽就笑着问他:“你是要去参加明星公司的游园会么?”他点点头,有些不解,不明白永泽为什么突然问起他的行踪来。永泽笑笑:“我的一个朋友也要去,别的地方我见不到她,你能不能带我进去?我没有票。凭你的面子,我一定可以进去。”什么朋友?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永泽笑而不答,他却忽然觉得不是滋味起来,但没有多问。他带永泽去了那个游园会,只是没有想到永泽口中的朋友竟然是个日本小女孩。她有一张很素净可爱的脸,身上套着短短的日式小袍子,脚上跻着一双小小的木屐,梳着很可爱的童花头,手里握着一个薄纱糊的团扇,使劲儿地扇着。他看见她的时候,那孩子正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不安分地晃着小脑袋,四处张望着。永泽笑着向她招手叫道:“美惠子?”小女孩顿时转头,看见了永泽,便尖叫着,扔了团扇拼了命一般的向他跑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站在他前面咯咯地笑着,说出来的全是日语,唧唧咕咕的,子善哪里听得懂?子善向永泽打听那个小女孩,永泽对着他笑:不好吧?语言不通不说,年龄也是问题……他心里知道永泽只是在开玩笑,可还是不好意思起来,僵着脸咳嗽了两声,背过身去,不再多说。其实他倒不是个拘谨的人,只是不太喜欢别人随便的态度。平日少言缺笑惯了,突然有人这么跟他开玩笑他还真不习惯。他在角落里居然看见了占士,心里觉得奇怪,就上前去,问他道:“怎么?公董局也参与了么?”占士凑到他耳边说低声地发着牢骚:“妈的,哪里是来游园,老子是来当差的!金生那个秃小子不知道听谁说的,叫我盯住那个日本女人。他眼睛生疮了!说那女人是共匪?!这年头,会办事的人都死绝了!”占士皱着眉四处瞟了瞟,压低了声音对子善说:“叫你朋友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少惹事!”他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白底素花的和服女人,微笑着走到了永泽身边,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仿佛很开心的样子。“是她么?”他突然有些恍惚。“就是她!刚从日本过来的,明星公司的女演员。”占士喝了一口酒,更火大了:“这什么酒?甜得恶人!妈的!”他恶狠狠地拉住了一个穿淡蓝色布旗袍的女孩子,“给老子换点烈的!”那女孩吓了一跳,发着抖接过杯子,飞快地逃开了。占士站了起来,恶狠狠地跟了上去。子善无聊地站在那里,眼光茫然地不知落在哪里才好,扫过来扫过去,几次都落在永泽身上。每次都刚好碰到永泽的目光,永泽便笑着对他点头,他别扭地转了过去,当作没看到一般。永泽看他这样,竟然直直地走了过来。他吓了一跳,想要走开,却被永泽拉住。“子善,你刚才没有看到吧?那个是美惠子的母亲,真是想不到,那么年轻……”永泽有些感叹。他沉着脸不说话,心里忽然闷得厉害。永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问他他也不回答。结果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边上,安静了半天。后来,永泽想了想,突然学那个女人温婉的样子来:“哎呀,你是大阪的吉野先生?”子善先是一楞,后来反应过来了,有些撑不住,竟然笑了起来。永泽似乎被子善的笑容鼓励了,于是继续变本加厉地学那个女人说话的腔调:“真是不好意思,那个时候真是麻烦你了,美惠子很调皮呢……”永泽又恢复了正常的口气,很客气地说道:啊,不不,美惠子很可爱呢……子善已经受不了了,于是扶着永泽的肩头大笑起来。游园会结束了,他们坐着黄包车回去。他本来想要跟永泽同坐一辆,可是永泽居然先他一步,上了边上的一辆。上了车又不说走,和车夫两个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想,是商量价钱么,还商量什么,要多少给多少便好了,还讲什么?他走近的时候,永泽便不说了,转身坐了上去。他便有些失落,胡乱地坐上了身旁的一辆车,就这样回去了。进了大门,他却不想就这样睡了,他拉着永泽,“我们到园子里坐坐罢!”他倒是怕永泽不乐意,可是永泽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园子。经过厨房的时候,他心里一动,推门进去取了些吴妈浸的梅子酒出来。永泽也来过园子里,只是从来没有和子善两个人进来过。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似乎很少,只是偶尔能碰到罢了。丁香树在月亮下面轻轻地摇晃着树枝,他们两个相互靠着坐在清凉亭里,看着乳白色的月光轻轻地笼着睡莲,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子善忽然变得惆怅起来:“四五月的时候,丁香花开的到处都是……”老家那边的旧宅子周围都是这种紫丁香。开花的季节,老宅子仿佛漂在花海里的一叶舟,孤孤单单,没有依靠。子善已经有些醉了,杯子里紫红色的波光微微地荡漾着,“但是我娘不喜欢那儿。”他娘是正妻,却也只是个正妻罢了。除了那个‘正妻’的身份,她什么都没有。他一杯一杯地喝着,一句一句地说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的多话。他不知道是喝了多少,到了后来说的全都是南京官话,永泽听得糊里糊涂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永泽静静的让子善靠着,他喝得很慢,一口一口的抿着,也不醉。他看着那一池沉静的睡莲,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他在皖南的老家,想起了他的妻,他的儿。他娘病重死掉的时候,他的小舅子在铁矿上被抓了起来,说是私通共匪,被押到了镇上后,活活的打死了。因为罪名是私通共匪,所以人死了,连尸首都领不回来。他咬咬牙,把家里的薄田给卖了,偷偷地贿赂了看尸的人,把尸首私运了回来,埋的时候连块木牌也不敢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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