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老妇人最先从悲伤中恢复过来,脸上浮起了笑容:“我总算能够回来再看看,姆妈不会怪我了。”
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泪水,又到旁边的休息室里头整理好仪容,这才慢慢踱步在墓园间。
墓园当中最醒目的是二姐的墓穴,矗立着二姐的雕像。
雕像面容慈和,刻得栩栩如生,仿佛多年前姐妹最后一面相见,二姐殷切看着她时的模样。
“我跟你二姨像不像?”老夫人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沙哑。
外甥女儿点头:“像。”
年轻时还不觉得,等到两位姨妈都老去,她就发现她们姐妹越来越像。
斩不断的血缘,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依然联系着彼此的心间。
墓园的工作人员赶紧做介绍:“宋副主席生前一直惦记着你,说你是姐妹当中最聪明,最有艺术天分的,拉丁文也好,钢琴也好。”
老夫人含着笑:“二姐总是这样,什么都让着我。”
“主席生前想过如果您能回来,就请邹夫人帮忙接待,您住在钓鱼台宾馆,怕您住她那儿,您会为难。”
老妇人不停地摇头,不知道是后悔当初没有横下心来不管一切回国见二姐最后一面,还是想说这些都不可能。
她就静静地坐在墓园中,任凭故去的父母与姐姐陪伴在左右。
春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仿佛幼年时,母亲温暖而干燥的掌心。
她轻轻地喊着:“姆妈。”,闭上了眼睛。
外甥女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姨母,朝众人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大家,老夫人已经睡着了。
大家蹑手蹑脚地出去,不敢惊动老人。
有人快步走到小汽车前汇报,老夫人舟车劳顿,已经睡着了。
车里头的老人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的保健医生试探着建议:“您老人家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刚好可以等等。”
老人家摇摇头,脸上浮出笑:“算起来,我跟小蒋公其实是同学,我们在莫斯科的时候就在一起学习,彼此关系还不错。
老夫人是小蒋公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小辈等长辈是理所当然的。”
保健医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试图劝老人稍稍打会儿盹。
他虽然退休了,可工作一点儿也不见少,仍旧不停地奔波,总是希望能够再多做点儿事情。
老夫人足足安睡了两刻钟才醒来,她笑着宽慰担忧不已的外甥女儿:“我也要倒时差呢。倒得还挺快。”
她净了面,收拾妥帖,朝屋子外头去。
果不其然,在墓园门口碰到面的人已经等在屋外。
同样廉颇老矣的人再度朝她点头问好,这一回,他没有再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