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淼国分离大靖。至于蒙、湘,与大靖先祖不同祖先。更早时为龙氏收归,也着实安分许久。向氏与龙氏都乃华族,蒙人为蒙族,湘人是巫族,几百年来,蒙、巫二族与华族人互通婚姻,因而虽非同一先祖,可如今哪里又真能将三族分得明明白白了?”老者说着话,不知从何处摸出烟斗和烟草来,点起烟来抽一口。关琮看得有些惊奇,因这物在淼国甚少,听说只有蒙国才有些许。“淼国一分离大靖,这两族人就生了别样心思。亦是趁着太宗丧事,新君未定,大靖不安之时,发兵起乱。大靖太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将昏庸无道的龙氏末代君王斩杀宫中,得了天下,不过三+年,就四分五裂,天下数分了。”“我说这许多,你可明白了?这天下人本就是一家,就算原先蒙、巫二族与华族不同族,在龙氏一统天下的数百年间,也早已分不清彼此了。不过是人心不足,天下归一是必然之事。你个毛头小子,想那许多忠君忠国之事,殊不知那国是无耻小人所窃之土,那君只是无耻小人后代。你看看如今淼国君主那德行,就知道何为‘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以为为何淼国这三百年来,都起不来?还要年年给大靖岁贡?自己个儿不争气,没本事,哪里怨得着别人?”老者悠然喷出一口烟来,眯缝着眼看关琮。关琼心里早已经乱糟糟,找不出一点儿反驳的话来,只得闭紧嘴巴不回答。“得了,我也不逼迫你。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还是一个好苗子。”老者慢悠悠站起身,背着手往外走,不多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关琮想着老者在牢房里逗留了这许久,也不见士兵来巡逻,怕是给这老者动了什么手脚了。这一晚上,他听到的太多太多。确实需要好好想想,至于老者究竟为何而来,还是暂且搁置。眼下还是想清楚,自己到底该坚持什么更要紧。又一日。夕阳消去踪影,月亮模模糊糊地挂在天际。云归刚用完饭食,一路慢慢消食走回住处。刚入院子,柳星就匆匆而来,躬身作请,“云骁骑尉,我家公子请您入屋一叙。”柳易辞?这是打算作甚?他不拦楼桓之,反而拦起他来了?想了想,去看看柳易辞打什么主意也好,便应了,“好。”入了屋,便见柳易辞正端坐桌旁,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云归坐下,柳星给他倒了茶,又匆匆退离。柳易辞言道,“云公子不会怪我扰了你罢?”“不敢。军师盛情相请,我何敢辞耳?”云归答言,饮一口茶,“况且军师特带来的上好普洱,是在如今这地儿难以喝到一口的,倒是我捡了好处。”柳易辞微笑,“云公子喜欢,我便安心了。我可正愁着未有好物招待贵客。”此话毕,两人各自饮起茶来,好半晌未有再言语。“云公子是个好运之人。”柳易辞轻轻放下茶盏,终究打破这一室寂静。“柳公子何必说这话?”云归亦换了称呼,“柳公子看我好似好运快活,又何曾知晓我的难处?不过是尽量待自己更好些罢了。若强求不得,我就放下,若可取得,我就努力求之。”若柳易辞知晓他前世是如何度过一生的,万万不会说出这般话。可惜,就如他不懂为何柳易辞偏生放不下,苦苦执着难为自己,柳易辞亦不会知他昔日苦痛。自以为相爱的爱人,其实不过是利用自己。自己的父母亲人,怨他拖累家族,再不认他。直至云府门庭败落,母亲郁郁而终,父亲老病家中,还被庶子卷走仅剩钱财一走了之,而他自己,身负累累罪名,打入天牢,死于午门。这就是他的一生。可悲可笑的一生。在柳易辞听来,分明是云归所得太多,却不知珍惜,明明是有福之人,却偏偏要无病呻吟。觉得刺目,心里亦不舒坦。“云公子当知惜福。”柳易辞言道,“你得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还要去求什么?”云归已觉得无话可说,无论他说些什么,柳易辞都会觉得他贪心不知足。可他却从来都很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正是因为曾尝过一无所有的滋味,所以才更知来之不易。他承认,如今的他,确实比柳易辞幸福、比他拥有的多,可这并不是他的错处。他从来未有居心巨测地意欲谋图柳易辞的东西。柳易辞不能因为看着他幸福,就觉得他不配或是别的。上天从来就是不公的,当上天待你不公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求取能求的,释然得不到的。不然难过的还是自己。可惜柳易辞总是不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