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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页(第1页)

他引导着她。她赤裸着落在他的怀里。轻巧的、诱人的、冒险的、复杂的、简单的、含蓄的、活跃的、犹豫的、精确的,全部落在他的怀里。他发现她变了,她和身体更加柔韧,弹性,她像一只鸽子,一只灵巧的鸽子,在他的掌心,轻理羽毛。喜欢它吗?他说。当它弹跳出来,她吃惊地看着它。它在和她打招呼,冒着腾腾热气,像刚从浴室出来,露出粉红的小嘴,甜蜜地微笑。一只燕子呢喃着从南方飞过来,在她的双乳至肚脐间飞上飞下,划出一道道温热和晶亮的痕迹。喜欢,喜欢。她说。她俯下身子,它像婴儿的脸,纯洁无暇,憨稚可爱;她渴了,她啜饮它,她饥饿,从很多年前一直饿到现在。它像一根魔棍,不断地变大,变长,最后像棵树耸立在她的面前,树尖冲破了房顶,穿过茫茫夜空,一直往天上长去。她摸着它的枝杆,手中有一圈一圈的年轮,有时候一片光滑。春天阳光的温度,是它的恒温,所以它的四周长满叶子像花,嗅它,芳香飘逸。她迷路了,她想靠着这棵温暖的树,躺在芳香的叶子丛中,睡去。树不让她睡,它挪动了,张着嘴,漫不经心地,孜孜不倦地、带着好奇心,在她的地球上移动。它像个盲人,摸索着,经过她的臀部、她的腹部、划过她的rx房、她的手臂,她的脖子,她的嘴唇,她的耳朵,然后折回来,依从往下摸索,她的腹沟,她的大腿。一只鸟停在荷塘边,月亮从云层里爬出来,屋檐的滴水声,像石子落在井里。你不是袁西琳被甩了马小河觉得,前一阵子疼袁西琳,算是白搭,就像努力地摆出美好姿势,寻找合适景点,拍照留影,最后发现相机里没有胶卷,浪费表情不算,还把自己折腾得很累,那睁眼上当的滋味,总不好受。马小河心想,花三百块钱请一顿海鲜餐,袁西琳喝醉,爆出猛料,实在是超值,增值,就像顺便把小姨子也睡了一样。马小河获得了精神上的解放,把包袱松了,立刻神气起来。那个四川小姐,本来就是挺干净的,手上脚上身上,哪一处处都干干净净,我差点冤枉了四川小姐。马小河这以想着,顺便对四川小姐充满了蒙着歉意的想念,便寻思着再去东莞,一定要向四川小姐特别地表示一番。自袁西琳醉了到醒着,醒着到活着,马小河对袁西琳都是横眉冷对,马脸含恨,一副蒙受奇耻大辱的表情。老婆叫鸭,奇闻啦,多荒谬啊,老婆被人操了,被人操了不说,还要倒给钱,倒给钱不说,还惹回一身病,惹回一身病不说,还瞒着,传染给老子!你说说,你说说,老子哪里还有脸见人?马小河的舌头长了轮子,一溜烟滑过,最终把重点落在自己的“脸面”上。人活一张脸啊,马小河的脸虽是马脸,比一般人的要长,这脸面更大一些,理当更在意一些。所以不论袁西琳怎么哀求,发誓从此滴酒不沾,马小河至死不渝,正气凛然,说,你把责任推到酒精身上,那造酒的人就该犯法了啊。马小河和袁西琳划清了阶级界线,每回袁西琳和他谈话,试图削弱一下矛盾力量,她不求化解,但求缓和,但每次都是阶级斗争的再一次爆发。马小河总是让袁西琳摸不着头脑,她不断地对他有新的认识与发现,而这新的认识与发现,使袁西琳进一步摸不着头脑,她对马小河心性的了解,简直是混沌一片。袁西琳的茄子脸越发茄子了,在这只茄子的身上,几乎找不出一丝明亮的色彩。见过那种彻头彻尾暗黑的茄子吧,就那种,蔫不拉唧,绵遢遢的,想像不出怎么能把它做成一盘好吃的菜。它已经被从树上摘下来了,除了顾影自怜,没有别的办法。马小河成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在暗地里操作一个巨大的工程,而袁西琳对此一无所知,未来的不可预知使她芳心惶惶。她期待马小河态度缓和一点,柔软一点,那么,她有望离他近一点,改善这种一触即发的崩溃局面。但马小河是只无缝的蛋,她不知从哪里去叮他;马小河是只骄傲的刺猬,她只能在他的附近独自徘徊。你以后不要到我厂里丢人现眼了。马小河的炸弹扔得很突然,把袁西琳炸得双眼发昏。难道,你把家丑当作荣耀一样外扬了?袁西琳震愕半晌,犹犹疑疑。知道丑了吧,承认丑了啊,你说我有没有对外人说?你说我想不想说?要不,和你离婚了,人家会说老子结婚是贪你的财。马小河迫不急待地洗清自己。你要……离婚?把事情说出去了?你,狠!袁西琳两瓣惨淡的嘴唇颤动,它们已经好多天没有红艳艳的了,现在是委屈地左扯右扯,几乎说不清完整的话,极力忍住哭或者骂,像平静水面的影子,忽然被风东拉西扯,搅得乱七八糟。不离?不离干嘛?想我戴着绿帽子耀武扬威啊?谁知道你干了多少次!你……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不要再这样侮辱我。侮辱?你有耻辱啊,嘿嘿。马小河,你……你……那就离吧。房子给你。就这样。……谁知道还要花多少钱治病!你,把钱还给我。什么钱?我欠你钱了吗?你,一共三十万,把投入到你厂里的三十万还给我。笑话。想敲诈?你有什么证据给了我三十万?马小河,你耍赖,别不要脸!我不要脸?好,你是要这三十万呢?还是要你的脸面?你愿意所有人都知道你叫鸭,有性病?……茄子袁西琳全身抽搐,口吐泡沫,立刻就要昏厥过去。她的嘴在嚼动,泡沫源源不断,部份溢出嘴外,部份在嘴里循环,手指张得极开,关节弓突,好像高xdx潮来临时的亢奋。她深一脚浅一脚,轻一下重一下往地上蹬,两条腿忽然间变得长短不一,好像有人捂住了她的呼吸道,越蹬越猛烈,最后绝息般松缓下来。从未有的平和站在501房号的阳台上,比在单位宿舍那猪圈大小的地方舒服多了,九天外的风很抒情地吹过来,某些成就感也就抵消了某些挫败。平头前进孤枕难眠,在阳台上搞精神自慰,正搞得心情稍微舒坦,筋疲力尽地来了睡意时,他看见一辆黑色小轿车悄悄地趴在楼底下。平头前进不知道那是一辆什么车,他对车没有认识,没有研究,只觉黑糊糊的、很庞大的一片。过了一会儿,只见冷光一闪,一小团黑影从一大团黑影里分离出来,车门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看清了,那小团黑影是左依娜。结婚前,平头前进和左依娜当中曾出现过一个男人,很短暂。男人一表人才,但硬件没有平头前进强。虽然她和那个男人没来得及发生什么,也算是犯有前科,也算是左依娜的一次小小的出轨。可见,他和她之间带着某种隐患的,如今这样的局面,也不是一点征兆都没有。这个开黑车的,深更半夜送她回来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平头前进把客厅的灯打开,他很想看到左依娜进门一霎那的表情。他有点激动。他找了一个最佳角度,坐下来,若无其事地翻开一张抵纸。如他所想的那样,三十秒钟后,左依娜开外层防盗门,十秒钟后,一股风哗地冲进来,客厅的灯光太白,在黑暗中太久的左依娜半眯着眼,不适应屋子里的亮度,他看到她迅速的扫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她并没有他期望的那样,诧异并且难堪,她脸上的坦然和从容,反倒让他先诧异了。你最好注意一点影响,替我保全一点脸面。他和她说话总是忽然崩出来,无头无尾,好像彼此都已熟知上下文。相濡以沫三四年,像平头前进说的那样,翘起尾巴就知道你要拉屎还是拉尿,彼此了解对方,就像左手了解右手。左依娜知道他在骂她。她不生气,或者说生不来气,在某种程度上,她还为他的自以为是替他可怜。在没离婚前,左依娜还是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换上她熟悉的拖鞋,按照一个标准女主人的姿势走路,拖鞋啪哒作响。她照例看了看墙角线上的裂缝,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管隔多少天进屋,她的眼睛总不自觉地朝那里望过去。天天和一个人在一起,感觉不到他的胖瘦,如果分离一段时间,就能立即发现对方的变化。对于墙上的裂缝,正是这个道理,所以它一直在平头前进的疏忽当中,而左依娜一眼看见,裂缝细线繁华密集起来。不过,这跟她没有关系了,房子归他,她怎么进来的,将怎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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