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出药一贴,色微红光莹,以傅诸齿穴中,已而又寝,久之忽寤,引镜自视,其齿已生,坚白愈于前。帝下诏曰:
恒州张果先生,游方之外者也。迹先高尚,心入杳冥,久混光尘,应召赴阙。莫知甲子之数,自谓羲皇上人。问以道枢,尽会宗极。今则将行朝礼,爰申宠命,可授银青光禄大夫,仍赐号通玄先生。
帝问法善曰:“果之根蒂,先生岂不知之?”曰:“臣虽知,言讫必死,故不敢言。陛下能免冠跣足救臣,可得复生。”帝许之。
法善曰:“混沌初分,有黑白二蝙蝠,寝殿啖鬼之钟进士,黑者所化;此老是白者修成。”言甫毕,七窍流血,僵仆于地。帝遽诣果所,免冠跣足,自称其罪。果徐曰:“此儿多口过,不谪之,恐败天地间事耳。”帝哀请久之,果乃至法善处,以水噀其面,即时复活。帝斋戒三日,敬问金丹之道,果信口曰:
赫赫金丹一日成,黄芽不离水银坑。
功成虽未三周变,开炉已觉放光明。
帝曰:“终用炉火锻炼耶?”果曰:“自然。”
未几,帝狩于咸阳,获一大鹿,异于常。果见曰:“此仙鹿也,已满千岁。”帝问之,果曰:“昔元狩五年,臣从畋于上林,武帝获此鹿,既而放之。”帝曰:“鹿多矣,何以知其是?况时迁代变,岂不为猎者所获乎?”果曰:“武帝放鹿时,以铜牌志于左角下。”遂命验之,果获铜牌二寸,但文字凋暗。帝曰:“元狩至此凡几年。”果曰:“是岁癸亥,始开昆明池,今甲戍岁,八百五十二年矣。”帝命太史氏校之,略无差焉。
丙子春,鄂州刺史表荐仙童罗公远,刺史奉迎,观者倾郡。一白衣人,长丈余,貌甚异,随众而至,门卫皆怪之。俄有小童傍过,叱曰:“汝何离本处,惊动官司耶?”其人遂摄衣走。
史白于刺史,唤童问之,云姓罗,名公远,适见守江龙上岸,某趣令速回。”刺史曰:“须令我见本形。”公远曰:“请俟后日。”
至期,于水滨作一小坑,深才一尺,引水入坑。刺史与郡人并看。逡巡,有白鱼长五六寸,随流而至,腾跃渐入,青烟如线,起自坎中。少顷,黑气满室,公远曰:“可以上津亭矣。”众未至亭,电光闪烁,大雨如注,见一龙于江心,头与云连,食顷方没。
刺史荐之入都,进见时,帝与张果、法善弈棋,二人曰:“村童亦解何事?”各握棋子数枚问曰:“何物?”曰:“空手。”及开果无,并在公远处,方骇异。令与张、叶等齿坐。
剑南有果,名曰熟子,张与叶以术取,每过午必至,其日暨夜杳然,相顾曰:“莫是罗君否?”时天寒围炉,公远先以一箸树火中,因笑而除之,使者随至,叶诘之,云:“焰火亘天,无路可过,适火息方来。”众询公远所师,曰:“太上老君也。”张、叶始加敬。
时武惠妃好佛,有四僧曰尤畏三藏、金刚三藏初至,所司引谒,帝问欲于何方休息,尤畏曰:“臣在天竺,闻大唐西明寺宣律师持律甚严,愿往依止。”帝可之。
宣律禁戒坚苦,焚修精洁。尤畏饮酒食肉,言行粗易,往往乘醉喧竟,秽污烟席,宣律颇不甘。中夜扪虱,将放于地,尤畏半辞,速呼曰:“律师扑杀佛子耶?”宣整衣作礼而师事焉。尤畏忽谓金刚曰:“吾将先返。”遂闭目而逝。
金刚韬款缜密,惠妃尤信奉之。帝幸功德院,刚与张、叶、罗俱在。帝苦背痒,公远折竹枝化七宝如意以进,帝顾刚曰:“师能致乎?”曰:“此幻化耳,臣能取真物。”乃出诸袖中。公远进者,复为竹枝。
驾幸东都,武妃同行,上阳宫将修麟趾殿,庭有大方梁,长数丈,时罗、叶、刚皆从,帝谓叶曰:“师试为朕举此。”叶作法,方木揭起一头,帝曰:“何不俱起?”叶曰:“三藏使善神镇压故也。”武妃颇有悦色,刚亦阴喜,公远低头微晒。
帝谓刚曰:“师咒神灵,能咒叶师入澡瓶乎?”刚置瓶,使法善敷座,遂持大佛顶真言二遍,叶身火欬欻就瓶,拂然而入。
帝不悦,良久曰:“还能咒其出乎?”刚曰:“此本法也。”即诵真言数遍,竟不出。帝曰:“朕之法师,今为咒没矣。”武妃失色,刚大惧,公远笑曰:“法善不远。”高力士奏“叶尊师入”,帝讶问之,对曰:“宁王邀臣饭,不因一咒,何以去也。”
已而使叶作法取刚金襕袈裟,折覆于盆,禹步叩齿,绕三匝,曰:“摄去。”启视,袈裟之缕,随色各为一聚。刚曰:“惜哉!毁至此乎?”帝问还可正否,叶又覆咒之曰:“速正。”启之如故。
又取刚钵烧赤,反覆于手,忽合刚头,失声避走。帝大笑,顾罗曰:“师不能作一术以娱朕耶?”罗问欲何所试,刚曰:“贫僧以袈裟收固。”令公远取之。
刚于道场院结坛,焚香跏趺作法,袈装置银盒,又木函封锁,皆见中一重菩萨,外一重金甲神,又一重金刚围之,贤圣比肩,环绕甚严,刚观守,目不暂舍。
罗坐绳床,谈笑如故,众注视数食顷,帝曰:“何太迟迟,得无劳乎?”罗曰:“臣安敢自衍,三藏启观可也。”令开函,封锁依然,而中已空矣。帝拍掌称奇。罗曰:“遣人于臣院内,教弟子开柜送来。”命中使取至。
帝问取之之道,罗曰:“菩萨、力士,圣之中者,甲兵诸神,道之小者,若太上至真之妙,非术士所知。适使玉清神女取之,则菩萨金刚不能见其形影,取若坦途。”帝赏赍无数。时张果累陈老病,乞归恒州,诏给驿送还。
帝欲学隐遁之术,公远曰:“陛下玉书金格,已简于九清矣。真人降化,保国安民,诚宜习唐虞之无为,继文景之俭约,却宝剑而不御,弃名马而不乘,岂可以万乘之尊,而轻狗小术为戏玩之事乎?若尽臣术,必怀玺入人家,困于鱼服矣。”
帝怒骂之,遂走入殿柱中数帝之过。帝愈怒,易柱破之,复入玉码中,又易击破为数十片,悉有公远之形。帝谢之,乃出。后坚求不已,因教焉。然帝自为,或露裙带,或见影迹,帝怒斩之。后深自悔,令中使访之,冀或再见,更求灵异。
李适之为河南尹,忽有女冠乘大风集玉真观钟楼,观者环如堵,闻于尹。适之怒其聚众,袒而笞之至十,女冠既不哀祈,亦无损伤。适之骇谢,奏闻,敕召内殿,访其飞行之道,乃蒲州紫云观女道士也。其母昼见观音抱至而生,迨长,辟榖身轻,偶因大风飞起,云将往普陀谒大士。帝赐金帛送还。
张九龄生之夕,母见素衣女冠抱一持挂晏孩谓曰:“文昌子也,易育而多寿。”及产,容仪修好,长有知人之鉴,居朝端直敢言。禄山失律,九龄观其有反相,请诛,不听,叹曰:“后为乱者,此胡也。”千秋节进《金鉴录》,以寓规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