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不错,的确是我江郎才尽,我当然应该关注另一些东西,文学上的。”他苦恼地抓抓头发:“我浪费了一整年,我失心疯了……我忘记了编辑的话,我本就是为同类人写书,我不应该去做庸俗的事,庸俗的市场会召唤他们需要的蛀虫,但是我不应该去做一个蛀虫。我是失心疯了才会忘记自己的任务。”
“我只是个读者,本质上我不了解作者。”禾远轻车熟路地从他的房间里找到另一张椅子,这使他非常的满意,即便是装修变了,猫笼子换掉了,还添了书架,罗晔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好读者。
他随意地翻动罗晔的书桌,找到了一本贴满了便条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他说:“太好了,简直是人生的指导书。”
罗晔却说:“我考虑看另一些哲学家的指导书。”
“那为什么最后让你选择的是这本福音书?”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被誉为“第五福音书”。
“我还去看了康德,哲学王者。”罗晔抿着嘴唇摇摇头,“我极快的翻阅这本书,认识上面的每一个字和注释的一多半德文,但是我就是读不懂这位王者每一句话的意思。
没办法的,我只能去看我唯一看得懂的哲学家的书了。”
禾远扯出一个假笑:“我只在作文精选里,看过别人引用他的名句。觉得他文笔不错。”
他听不懂。
罗晔怔住了,他的爱人,年龄在不断的后退,他的智慧,他的性感,他思辨的头脑,都会不断的退化。恍惚中他甚至认为自己未来要照顾一个阿兹海默患者了。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他会怎么做?给他念睡前故事还是唱儿歌?他快被自己的想象气笑了,
他撕一张纸给禾远,“写点你喜欢的童话和故事吧,等你变成小孩子后,我必须选个好故事愉悦你,让你像个乖宝宝一样安静入眠。”
禾远沉默一阵,争辩道:“我小的时候不吵不闹,从不做讨厌的事,我妈妈就是这样说的。”
说起禾远的母亲,罗晔总是胃里不舒服,正常人见到别人挨打的第一反应都是制止施暴者,更何况那是自己的孩子,她是怎么做到如此冷漠的?
禾远言辞间对母亲是维护的,他嘲弄一切,但是他还是爱着自己的母亲。
爱让他目盲了。
“我和你说到我妈妈让你不舒服了么?”禾远晃了晃小腿,脚上登了一双白得晃眼的帆布鞋。
罗晔知道自己不好批判什么,只问:“你会爱我么?永远爱我。”
“只要我记得你,”禾远摸了摸后颈,显得很局促,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把罗晔忘得一干二净的。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十六岁的自己脑子里怎么会有二十五岁的记忆呢?
罗晔反而笑了:“我希望你回答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一眼望向我,就会再次爱上我。”
“你真自大,万一你变成糟老头子了呢?我可是个颜狗。”禾远俏皮着眨眨眼,“你现在已经比我大十岁了。”
他一怔,立即换了一个话题,“我们去沙龙吧。”
“每次我来见你,你不是在准备去沙龙,就是在去沙龙的路上,难道你要在那里写作读书么?”
罗晔笑了笑:“去年我做得最值得的事就是让这个沙龙变得没有那么讨厌了。”
“你那里有本事做这种事?”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事,”罗晔将挂耳咖啡放进杯子里,示意他看沙龙中一个局促的男人,“他欠了高利贷,但稿费又太少。”
“你怎么看出来的。”禾远好奇地打量那个人。
罗晔却皱眉了:“跟你学来的本事。”
“那一定是闻寄的本事。”
他坚决地摇头:“不,一定是你的,你出现在我面前,然后……”
他手上颤抖着,极快地放弃了这个话题,央求道:“我求你了,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好么?别去想!我没有问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