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问旁边的工部侍郎:“这杜丽娘好生眼熟啊。”
工部侍郎道:“我觉得也是,好像是莫大夫。”
一旁行章事说道:“好像真是。这扮相,这唱腔,可不输女人啊。”
春香的唱腔也是娇俏。莫依然入了戏,行止之间愈发自然,眉目流转,顾盼生辉。又唱罢了那段“姹紫嫣红开遍”,小生上场,下面一片惊呼:“那不是,木贵妃?”
木西子青色衣袍上绣着好看的纹路,手执柳枝摇摆,念白道:“恰好花园内,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书史,可作诗以赏此柳枝乎?”
莫依然一身白衣,背身斜视,身形袅袅:这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
生行礼唱道:“小姐,咱爱杀你哩!”
下面一片唿哨声,皇上更是喊了声“好”。老将军坐在正席,看得呵呵直乐。
一场戏唱得如行云流水。最后一场尾声,莫依然袅袅上步,唱道:“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那最后一个“远”字仿佛送到天边,莫依然顺着水袖看去,只见台侧的位子上,淮安王正静静看着她。那目光,深沉如海。
这种眼神她见过。便是那一日眠月楼,他看着她的样子。
莫依然猛地出了戏,冷汗沾衣发背而出。幸而锣鼓声将她拉了回来,她急忙行了一礼,退下戏台。
一下戏台正迎上木西子,莫依然腿一软就跌了下来,木西子急忙上前扶她,问:“你怎么了?”
她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说道:“快,让我走。”
木西子道:“这还没谢幕呢!”
莫依然却是急了,道:“让我走!”
木西子从没见过她这般神情,虽然不知何事,心里也跟着怕起来,急忙吩咐了两个丫头陪她回去。眼见着丫头们搀着莫依然从后门离开,外面叫好声仍旧不断。她整了整衣衫,和唱春香的丫头的再次上台。
戏台帘子掀开,生和贴上台见礼,却不见旦,下面立刻炸开了锅。一片喧哗声中,淮安王静静起身,向后院走去。
两个侍女搀着莫依然往后院走。她初时只觉得用不上力气,等到走了一半,也渐渐平复下来。理智回来,她渐渐清醒。她到底是外臣,进后妃寝宫肯定是不能的,索性退了两个侍女,自己到湖边的亭子里坐一坐。
她倚着阑干坐下,水中倒映着她的影子。她仍旧是那身素白的戏服,青丝松挽,粉面含嫣,竟如同镜花水月般不真实。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身后有脚步声。莫依然转过身,就见淮安王已经来到她身后,深深看着她。她一惊,本能地后退一步,随即理智就回来了。她不能跑,跑了就一切都完了。她必须竭尽全力来挽回现在的局面。
她微微一笑,故意沉了嗓子,说:“王爷。”
淮安王一步一步靠近,说:“我总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