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竟在援军赶到前已经结束,空气中弥漫着厚重浓郁的血腥气味,风沙,白雪,枯草,漫天而席。
光照下来,所有呆愣住的援军看着眼前的一幕——护城河里填满尸体,城墙上泼满大片血迹,残肢断臂遍布地面,宛如无人旷野下的乱葬岗。
而在这片尸堆群中,屹立着一个女子。
她一身被血染红的衣袍猎猎,仔细看去竟是一件金线勾成的凤袍,长发尽数散落,夹杂着血迹与沙,一根根地被风吹开。
右手执剑,左手拿刀,她慢慢转过了身。
早已被血迹脏污的一张脸缓缓莞尔,这样柔柔的笑容本该出现在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或是哪位贵夫人脸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战场。
可她便是这样笑着,哪怕满身血迹泥泞,与背景融城诡异的和谐。
沈子昭慢慢走上前。
满军寂寥无声,共同凝视着这一幕,恐惊画中人。
好辛与沈子昭紧紧相拥。
被鲜血染红的眉目如罂粟般艳丽,蓦然绽放出一瞬的笑靥。
此时无声胜有声,好辛想说什么,他已然知晓。
她的呼吸逐渐短促微弱,揽着沈子昭的手臂慢慢垂下,在身侧轻微荡晃,沈子昭揽紧她渐渐下滑的身子,最终跪落,好辛被他揽在胸前,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头。
沈子昭哽咽道:“对不起,我来晚了……阿辛,睁眼看看我……”
好辛眉间轻蹙,嘴角微微勾起,有泪珠划过脸颊:“……子昭,你看到了吗?”
他搂她更紧了些:“我看到了……看到了……”
他的心是坚硬厚重的城墙,烈日、暴雨、狂风,甚至岩浆、洪水,都无法摧倒,可需要她的一滴泪珠,砖瓦便轰然倾塌,粉身碎骨,片甲不留。
好辛用微弱的气音轻喃:“这一次,我的剑不是为了杀人,只为了守护……”
山河破碎,并非她愿……可戎马一生……也不过只是为一人、为一承诺……罢了。
她从未因自己是个女将有过一丝退缩,只是四方征战,冲锋陷阵,开疆扩土,真的很累……
被毒箭射穿肩膀、被刀光劈开腰腹的那一刻,真的很疼……
朝阳升起,百草权舆。
从此山川相缪,人间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