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开复那一张脸那一个叫分外的精彩,他原本只是以为自己的儿子是纨绔了一些,却没有想到现在自己这个儿子倒成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姚开复自己这脑袋里头轰轰作响,眼前一片空白,想着自己原本已经是认命了,以为自己这姚家到了他这一代的时候是要断了根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更是想着他能够有些出息,能够将姚家好好地传承下去的,对他平日里头所做的那些个荒唐的是事也一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自己多年的放纵竟是让他成了这般的模样!
冤孽啊——
姚开复那一张老脸僵硬无比,几乎是要老泪纵横了,难不成这上苍是真的要他姚家断了根不成么?!
姚子期看着自己的那些个亲人,他们这脸上的神情已经是有些微妙起来了,看在姚子期的眼中,只觉得在素问说出这一句话之后,他们都以看有病的姿态来看着自己,这娈童这种东西虽是有的,但多少还是上不得台面来的,更何况是在姚家之中,就算是真的有这些的存在,也都是藏着躲着,不好示人的。
姚子期一张脸涨的通红,他一把撩开了被子就是扑向素问要同她拼命,这女子欺压他也就算了,这如今竟然还毁他的名声,这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姚子期这几日一直虚软着,他这还没下床就已经前爪抽筋后爪打结,这微微一个踉跄,直接从那床上载了下来,摔在了素问的跟前,那一个摔的结结实实,摔得姚子期只觉得自己眼前星光直冒,痛的直打哼哼,半句话都喊不出来了。
素问看着像是一颗倒栽葱一眼摔在自己面前的姚子期,这样一个四肢不勤的人还要学着人逞凶斗狠,这些年果断是姚家的祖先庇佑了,这才让这么一个不成事的家伙平安活到现在,无双城果然是天子脚下治安不错,要是搁在江湖之中,这死得就是他这种嫌命不够长的愣头青。
姚子期的三个姐姐见自己这个几乎是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小的弟弟摔的这样很,自然是于心不忍的厉害,急急忙忙就上了前去将姚子期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之中有着怜惜,却也有着一些个不成器的感叹。
姚子期是摔的狠了,他原本是想要给素问一些歌教训的,结果现在这一直狼狈不堪的人却是他,姚子期从小开始哪里不是被人放在心尖上的,他觉得委屈的厉害,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不甘心的缘故,他这鼻子眼睛都开始红彤彤起来,像是个孩子似的。
“我说小侯爷,你一个男人有些骨气吧,这拧不过人的时候就红了鼻子红了眼睛,这是不是打算着哭给人看呢?”素问用眼角睨着姚子期,“你这是三岁的娃娃还没断奶吧?你还觉得有脸面的?要不要给你寻了奶娘给你喂两口奶?”
素问说这些个话的时候,声音薄凉,听着略显得有些刻薄,尤其是这最后半句的时候,更是十足的轻蔑。这是个男人的一般听到素问说出这种话真心恨不得将素问就这样给灭了又或者是直接将自己给灭了。
姚子期现在恨不得是扎素问的小人,天知道这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话半点也不留情也就算了更是十足的看不起男人。他撇开了头不去看素问,只是那眼中即便是酸涩的厉害,他也不敢真的落下一滴眼泪来,就怕素问真的给他弄来一个奶娘给他奶两口。他如今已经很是没有自尊了,又何必再被践踏一回。
“你的心思不就是那么一回事,觉得自己把人当朋友了,如今这朋友却又背信弃义抛弃你了,觉得这心底里头难受是不是?”素问打量着姚子期,声音越发的不屑,“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的心是豆腐做的吧,稍微戳一下就碎成了渣。你这人压根就没什么毛病,不就是觉得自尊心受损了么,屁大点事儿也值得你在这里寻死觅活的,你可真对得住一把年纪才把你生下来的老侯爷!”
这姚子期本就没什么大事,他身体虚弱那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怎么吃东西,就算是再能耐的像是兄一样汉子几天怎么吃东西都能变成一个林黛玉,更何况是姚子期这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出门不是马车就是轿子,走几步路都得带着喘的公子哥,能不手脚发软么。至于姚子期郁结在心的原因,素问也是猜的。这长乐侯府虽不能比什么王府皇宫的,但也是生活长乐无忧的。像姚子期这样养尊处优,整日斗鸡走狗花天酒地的人还能够有什么烦心事,当初他信誓旦旦地帮着容毅来寻事的时候,那一脸的正气凛然,可以看得出这姚子期平素为人是不怎么样的,但对于朋友应该还是愿意两肋插刀的,结果却是被那所谓的朋友插两肋几刀,所以这才觉得受了刺激,闷闷不乐了,也没什么能耐,不会作践别人只会作践自己。
姚子期被素问说中了心事,他的确是有些不大甘心的,想他也是诚心诚意地当着容毅是自己的哥儿们,所以待他也是格外的不同的,他受了委屈,自己二话不说就给帮着去出头,哪怕是得罪了肃王和庆王都浑然不在意的,结果却没有想到一有事情之后,容毅却把一切全都推到自己的身上,一下子撇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还想着陷害自己。一开始他也是不愿意相信的,但到后来他听说容毅中了毒,他这才相信自己不过就是被人利用了当做枪使了一回了。他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胃口又受了惊吓,这才病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病却是闹得越来越大,最后还把素问给招来了。
这女人一张嘴巴半点不留情也就算了,甚至还没有半点的同情心,尖酸刻薄无比,将他千疮百孔的内心给剖了开来还狠狠地撒了一把盐,还一副“这完全就是你咎由自取”的模样,完全无视旁人正在淌血的心,她怎么就可以这么冷血,这么无情地说出那种话来。
姚子期被素问训斥的很想直接一头撞死在雕花大床的床柱上。
“这姑娘家的才作,你一个男人的,这作个什么劲?就你那豆腐一样旁人轻易出触碰不得的心,稍微受了点刺激受了点委屈就这么一个德行,你知道这种叫做什么不,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这样的废物活在世上也不过就是徒然浪费了食物,我看你这从小吃的东西压根就光长个子不长脑了,你要是根柴火,还能砍成几节塞进灶台之中一把火点了烧个水。你说你整日除了花天酒地花你老子的钱财当散财童子,你除了吃饭睡觉,你还能干个什么?”素问看着姚子期问道。
姚开复原本还沉静在自己儿子是不是思慕男人这件事情上,这一转眼听着素问这事,他回过了味来,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他恍然想起,皇长孙出事之前是在花街柳巷的,正是和自己这儿子在一起。平日自己这儿子去了那种地方回来虽不能算是兴高采烈,但也不会像是哪一日回来的时候一般的失魂落魄。听到花街柳巷发生的那些个事情,原本姚开复还以为他是在哪里受了惊吓才病了,现在听来倒可能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还和皇长孙有些个关系。
姚开复这眉心微微皱着,他也不及细想皇长孙和他儿子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见素问这训斥着自己那儿子,这话说的还有些个过,原本这训斥儿子的事儿应当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来做的,只是每每子期做出了一些个错事,自己想要训上一训的时候,这府上就是有不少的人求情,就连自己的女儿也都是求着不让他这训斥的。他的夫人又是年纪一把生下这孩子,这产后没个几年就因病去世了,死前拉着他的手千交代万嘱托要他一定是要好好待着这唯一的儿子,所以每当姚子期做了一些个混账的事儿,姚开复想要训斥几句的时候,便是想起自己夫人的嘱托,也便是骂不出口打不出手了,久而久之倒养出了这么一个号称“无双城小霸王”的儿子来。如今听到素问训斥的时候,姚开复这心底里头竟还是有着一股子的舒坦!
这混小子的确是应当好好训斥训斥了!姚开复这样想着,便是由着素问说着,只求素问这一顿的训斥能够将他说说清醒,这往后能够听话一些,有些出息,他死后也就是能够有颜面去面对姚家的列祖列宗了。
姚子期从来没被人这样训斥过,只觉得素问这践踏了他的内心还不够,如今又是践踏起了他的尊严来,他哪里能忍,忍不住抬起了头对着素问回道:“我自然是会做些事情的!”
“哦,说来听听?”素问以一种“原来你除了当废物还有别的技能”的神情看着姚子期。
在那种神情之下,姚子期只觉得自己这底气明显有些不足,他细细地想了想,这发现自己果真还不会做些什么,好半响之后这才犹犹豫豫地道了一句:“吟诗作对!”
素问鼓了两下掌,“了不起,小侯爷看不出来呀,我原本还以为你只会风流,原来还没有想到是个才子,还会吟诗作对,委实不错,什么时候打算考出一个状元来给我瞧瞧,也好让老侯爷欣慰欣慰。明年春闱,小侯爷定是能够拔得头筹的吧?”
姚子期听着素问的话,他只觉得羞愧难当,他打小就是不喜欢念书的,气走了不知多少个夫子,那些个夫子在外头还说他顽劣不堪难成大器,而他原本还觉得没什么,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当初就应该好好念些书做些个学问,如今也就不用受了眼前这臭丫头的闲气和鄙夷了。春闱,人家十年寒窗苦读才能够得来一个状元之名,越国有多少的天才多少的才子,就算他现在开始日以继夜地看书,看不完的蘸酱吃了,他只怕也是赶不上人的,他耷拉着脑袋,只觉得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这十八年来还真的是一事无成的厉害,虽说不喜欢素问所说的那些个话,觉得刺耳无比,但心中却是明白的他在旁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废物,心中满是羞愧。
素问见姚子期这般模样,也便是晓得这男人的那些个锐气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姚子期这人本性还不算太坏,不过就是因为长期以来生活太好又被宠惯了,听惯了旁人的阿谀奉承,娇气的厉害,整一个王子病,这种人就应该狠狠地摔上一摔,摔狠了疼过了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了,这才会乖乖地往前走,也只有经历过一些个事儿才会知道自己身边的那些个人到底那些是靠得住的朋友,那些是牛鬼蛇神的,光是说是不会明白的,只有被伤过才能够真正地看清。
“老侯爷,小侯爷本就没什么毛病,你放心,只要他好好活着,没什么意外这些年都死不了。但你这请了我来了,这诊金我是不退的。”素问朝着姚开复道。
姚开复连连地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县君肯来就好,我儿无碍那是最好。”姚开复自然是不在意那诊金的事情,他现在只要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好好的没事就行了,别的什么都是不紧要的。
“他这几日也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东西以清淡为主,最好先喝些粥,不宜一下子就进食。”素问又道。
姚开复欢欢喜喜地应着,他看着自己那看起来格外乖巧的儿子,又看了看素问,只觉得瞅着素问的时候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那股子彪悍,够劲!大约也就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够把人驯服的服服帖帖的,这成家立业,或许这先成了家,方能够立业,许还能够将自己的儿子改变一番,脱胎换骨起来也是不一定的。
虽说这长生县君的名声不怎么好听,但这到底也算是豪门大户的嫡女,二品县君的诰命之身成为姚家未来的主母应该是够格的,姚开复想着要是叫素问给进了门,到时候有人帮他管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真真不知道是要省多少的心思,到时候也能够清闲清闲了,所以姚开复以看未来儿媳妇的眼神看着素问,那叫一个越看越满意。悍妻好啊,悍妻旺夫啊!
素问只看到原本还一脸担忧的姚开复如今这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同的意义在,只是觉得原本还一脸担忧的老侯爷如今那一张脸笑得脸上的皱纹全部都舒展开来,那神情叫一个舒坦,素问也没有往旁的地方去想,想着这老侯爷的脾性倒是不错的,见自己的儿子这样被人责骂的都是一句话都不反驳的,素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道:“小侯爷这人本性还算不坏,侯爷得多费心了,刚刚多有得罪,还望侯爷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姚开复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更加加深了几分,“县君那说的好!骂得也好!子期这孩子打小被我给惯坏了,骄纵了一些,可这本性那是真心不坏的,县君可是看到了本质啊!这孩子也应该是被人说上一说了,许县君这么一说,这孩子能开了窍,从此让我省心了,那就再好不过了,那可是真多谢县君才是啊!”
姚子期听着自己父亲那几乎是把素问当做恩人菩萨一样供奉起来敬若神明一般的语气说话的时候,他的眼泪在内心之中汹涌而过,他就知道,这素问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样的能耐,明明把他训得和一条狗一样,可自己的父亲竟然还能够把她当做恩人一样看待,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姚子期呜咽一声,他的脑袋垂得更低,也不敢再同素问争辩什么,因为一旦自己争辩,只怕是会被素问再践踏一次,他现在被践踏的就已经足够让他情绪低迷意志消沉好久了,再被践踏下去,他是真的要扯了腰带丢上衡量死了干脆了。
素问看了那宛若丧家之犬的姚子期,她又道了一声:“侯爷,我有些个话是要同小侯爷说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一个方便?”
“方便方便!县君尽管说,我们先出去,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喊上一声。”
姚开复忙不迭地道着,他现在可是已经认定了素问了,想着素问这人,觉得什么都是好的,一个姑娘家的,医术高明,手段厉害,这样的人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选!原本看媳妇选媳妇这种事情是不当他来做的,但他从始至终就一个夫人,也没有什么姬妾,所以这种事情也就只有他自己拿了主意,姚开复想着,这是不是要寻个媒婆去说上一说先将人给定了下来才好,这说亲这种事情,不知道是应该去安家说,还是应该和素问的母亲说,姚开复一边将自己那些个女儿女婿外甥丫鬟婆子的赶出房,一边已经琢磨开了,他这最后出门的时候,还细心地把房门瞧瞧地掩上了。
这房中只余下素问和姚子期两人,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内,本是不合礼仪的。素问本就是个视礼仪如废物的人,再者她是一个医者,这病人是男子,她不也孤男寡女地在的,医者之中没什么性别。这姚子期在素问的眼中,那就是一只断奶没多久刚会走的小狗,这折腾的狠了一点的时候,就想着抓人和咬人了,可惜那牙齿还不够尖利爪子上的指甲还没有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