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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第1页）

小王妈听在耳中，心里却有将信将疑的感觉‐‐马地保一回来，她就跟他见过面了；听他所谈前后经过，似乎不大对劲。她虽然不能找出自己的这种感觉的由来，但决非如李婆婆所想的那样简单，是她确信不疑的。

当然，自己的想法只好深藏于心，在表面上还不能不作附和，&ldo;对了！&rdo;她说，&ldo;如果不是这个缘故，可又是为了什么呢？&rdo;

&ldo;我在想，这样僵着也不是一回事。&rdo;李婆婆的语气越发从容有条理了，&ldo;在我这里，一个家开门七件事，样样要钱；平时又是用惯的，要省也省不下多少。在他那里，一个人住在会馆里，起居饮食，样样不便；做官当差，又是那样的身份，听差、车亻夫一个不能省，这份开销也不小。加以单身人，应酬一定很多；三天两头上饭馆，光是‐‐&rdo;

&ldo;光是&rdo;什么？李婆婆觉得碍口，没有说下去。小王妈自能意会得到，上饭馆少不得&ldo;叫条子&rdo;，这笔&ldo;局账&rdo;积少成多，到三节结账之时，亦很可观。而且也不能总是叫局，少不得也要到&ldo;胡同&rdo;里去&ldo;开&rdo;个&ldo;盘子&rdo;，&ldo;做&rdo;个&ldo;花头&rdo;，那一来必定闹一身亏空。倘或迷上了哪一个，得新忘旧，更是件不得了的事！&ldo;这样一想，便不待李婆婆开口，她也想到了，她们母女应该上京去跟洪钧相会。只是这一笔盘缠，并非小数，且莫贸然开口，先听听李婆婆是何主意，再作道理。

李婆婆也很注意她的表情，看出自己前面的一段话，已为她听了进去，觉得下面的话，便容易说了，&ldo;你知道，我一直拿你当亲人看待，如今有件事，先要跟你商量。&rdo;她说，&ldo;总要你不反对，我们母女才能放手去做。&rdo;

&ldo;婆婆，自己人有话好说。你老人家是怎么个意思？不管做得成，做不成，说来商量着！&rdo;

&ldo;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做得成，做不成，大家商量。&rdo;李婆婆指着已经收拾好了的一部份箱笼说，&ldo;我跟蔼如的意思，打算先到了京里再说。&rdo;

因为自己原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小王妈对她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也不必她作进一步的说明，只问：&ldo;洪三爷知道不知道你老人家的意思？&rdo;

&ldo;还不知道。&rdo;

&ldo;要不要先写信问一问他？&rdo;

&ldo;只要写信告诉他就是。&rdo;李婆婆说：&ldo;他如今在保定，是直隶总督李大人邀了去作客，说不定还没有回京。写信一来一往，要好些日子。天快冷了，我想起旱走，不趁八九月里赶路，一到冬天，冰天雪地的路上不好走。说实话，我也吃不起这个辛苦。&rdo;

小王妈想了想说：&ldo;既然决定上京，早走也好，这里呢？&rdo;

&ldo;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rdo;李婆婆问：&ldo;是暂且留着这房子呢？还是都料理得干干净净，一去不回头？&rdo;

&ldo;一去不回头&rdo;这五个字，小王妈听来刺耳。想起平日的情份，一时倒有依恋不舍之意。因而毫不考虑地答道：&ldo;这房子赁得便宜，就闲关它一年半载，也花不了几个钱，不如留着。说不定婆婆在京里住得腻了，或者想念我们，要回烟台来看创，也方便！&rdo;

&ldo;你这么说，可真得留着了。&rdo;李婆婆十分欣慰，也有些感伤，&ldo;徐州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回去；就回去，也都是陌生的了。烟台就是我们娘儿俩的老家，留着个根也好。&rdo;

&ldo;正是这话！&rdo;小王妈指着箱笼问：&ldo;这是收拾了要带去的？&rdo;

&ldo;不一定，&rdo;李婆婆说：&ldo;照蔼如的意思，是想料理清楚了走，有些东西要带去；有些衣服、动用家具，带不了的要送人，有几样比较值钱的东西，像客堂里的那套木器，还有那架云南大理石的红本屏风，打算托你找个买主，换几两银子凑盘缠。&rdo;

&ldo;喔！&rdo;小王妈心里在想，事到如今，她们母女的盘缠，无论如何是要着落在自己身上了。当然，洪钧将来会还，但眼前能够有所弥补，又何乐不为？因而接口说道：&ldo;既然房子要留着，木器跟屏风就不必卖；不过闲摆着不收拾，会坏。&rdo;

李婆婆一听就明白了，乐得顺水推舟地说：&ldo;这话不错，木器跟屏风，就寄放在你那里好了。&rdo;

&ldo;也好，原是望海阁搬了来的，仍旧搬回原处，照原样子摆好，一点心思都不用费。&rdo;小王妈很高兴地说：&ldo;若是有人问起，我告诉他：是&lso;状元娘子&rso;家的东西！&rdo;

李婆婆听这一说，心里有些嘀咕，料知精如不会喜欢她那样的说法；不过，话已出口，不便翻悔，只好笑笑不响。

于是，小王妈问到最要紧的一句话：&ldo;婆婆，这笔盘缠不轻，不知道凑得怎么样了？&rdo;

&ldo;少不得还要靠你帮忙！&rdo;话一说了出来，李婆婆索性说得明白些，&ldo;而且要靠你帮大忙！&rdo;

小王妈很沉着地问道：&ldo;可曾算过，要多少？&rdo;

李婆婆犹在沉吟盘算之际，听得蔼如与阿翠的声音，便住口不言奇+書網；向小王妈使个眼色，意思是彼此所谈的话，须当检点，有些是不必向蔼如提起的。

小王妈点一点头，表示领会。接着起身去掀开门帘，正看到蔼如一张仿佛生来不知忧愁为何物的春风面。受了这份喜气的感染，小王妈不由得笑道：&ldo;状元娘子回来了。&rdo;

&ldo;你也这么说！&rdo;蔼如嗔道，&ldo;到处都拿我取笑儿；倒是有完的时候没有？&rdo;

&ldo;别人想人取笑还不能够呢。&rdo;小王妈问道：&ldo;上街去了？&rdo;

&ldo;嗯。&rdo;蔼如回头吩咐阿翠，&ldo;你把网篮拿到我屋里；麻绳子就摆在走廊上。&rdo;

网篮、麻绳都是打点行装的用品，小王妈便趁势说道：&ldo;婆婆正跟我商量进京的事，小姐回来得正好。既然定了主意，就该早商量出一个起落来。&rdo;

听这一说，蔼如立刻又兴奋了。进屋挨着她母亲坐下，放出聚精会神的姿态，静听下文。

&ldo;小王妈的话很不错；该听她的。&rdo;李婆婆用这句话开头，暗示小王妈很帮忙，让女儿可以放心。接着，复述了保留寓所的决定，将打算变卖的木器和屏风，寄放在望海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要看女儿的反应。

&ldo;说什么寄存？&rdo;蔼如却真爽朗，&ldo;干脆送给小王妈算了。&rdo;

&ldo;那可不敢当。&rdo;

&ldo;你别客气。&rdo;蔼如抢着说道：&ldo;有办不通的事，少不得还是要找你。不过，你放心，不会自使你的银子；迟则一年，早则三、五个月，会加利还你。&rdo;

小王妈深知蔼如言出必行，得此承诺，不怕本利无归，所以宽心大放，但表面上却不能不做作，苦笑着说：&ldo;婆婆你看！小姐的话，真比刀子还厉害。我自觉嘴还不笨，就是遇见小姐，可没有辙了。&rdo;

有此一句话，李婆婆亦是宽心大放，知道借多少都可以，便笑着不响，只等女儿跟小王妈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