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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第1页）

&ldo;这也是近一两年才兴起来的风气，前天刚有人传授给我。&rdo;说到这里，吴大澄起身张望，看清了没有人，方始走回来低声说道：&ldo;这个法子，倒不妨一试。&rdo;

原来殿试卷子虽弥封而不誊录，所以看字可以辨人。历来军机章京在殿试中或中鼎甲，或点翰林，总比别人要占便宜，就因为军机大臣往往派充殿试读卷官，看熟了他们的书法，暗中照应之故。

如今要走门路，就是在书法上打主意。先看朝中凡够资格派充读卷官，也就是评阅殿试卷子的大老，设法送上一纸&ldo;字样&rdo;，让他们熟识字体。然后等殿试一完，立刻写下策问开头的四句，想法子送给读卷官，名为&ldo;送诗片&rdo;。这一来就等于送到了关节。当然，那些读卷的大老，肯不肯援手，又是另一回事。

&ldo;这个法子很可以一试。&rdo;洪钧这样答说，心里却另有主意，仅送&ldo;字样&rdo;，不送&ldo;诗片&rdo;，因为他自信他的一笔&ldo;馆阁体&rdo;，人见人爱，也就人见人识，不须另送那&ldo;四句开头&rdo;了。

※　　　　　　　※　　　　　　　　※四月初八夜里，四总裁十八房官半夜起身正当子时，&ldo;外龙门&rdo;传鼓叫门，&ldo;钤榜大臣&rdo;已到，要&ldo;开榜&rdo;了。

开榜先开&ldo;内龙门&rdo;，门内便是四总裁手持工尺衡量天下士的&ldo;聚魁堂&rdo;。内外帘官，相互一揖，在满堂红烛之中，分四面落座。正中南向，朱凤标居中，文祥、董恂、继格分坐左右。四总裁的左面是钤榜大臣礼部侍郎殷兆镛；右面是综理阁务的知贡举工部左侍郎魁龄和礼部左侍郎庞钟璐。对面北向而坐的是，内外监试御史与提调。东西两面，十八房考官相向分坐。这样团团围住在一张写榜大案，方始传唤，抬取卷箱上堂。

名次是前一天就定好了的，名为&ldo;草榜&rdo;。七千四百六十九名应会试的举人中，奉旨分省取中二百七十二名。卷分朱、墨两种，除了&ldo;五魁&rdo;以外，每十卷一束，早就排得整整齐齐。打开卷箱，书吏先呈上第一束五魁的卷子，正考官朱凤标放在手边不动；等第二束送到，他才将墨卷移向左首的文祥，唤着他的别号说：&ldo;博川，动手吧！&rdo;

于是书吏拆开弥封，高声唱道：&ldo;第六名赵林‐　&rdo;

朱凤标与文祥，使沿照多年的规矩，一个在朱卷上标明&ldo;第六名&rdo;；一个在墨卷上大书姓名。另一名书吏，对照名册，写下一张&ldo;第六名赵林江苏&rdo;的纸条，传到写榜大案上，在名次下面填明姓名；自有人将纸条接到手中，由&ldo;内龙门&rdo;的门缝中塞了出去，让报喜的人抢&ldo;头报&rdo;、邀厚赏。

※　　　　　　　※　　　　　　　　※在长元吴会馆，洪钧和吴大澄的消息沉沉。到了正午，名次已揭晓到一百名，犹不知中也与否，洪钧可有些沉不住气了。

&ldo;我到琉璃厂去走走！&rdo;他关照苏州带来的老仆洪义，&ldo;如果有头报，赏十二两银子。&rdo;

&ldo;是！&rdo;洪义问道：&ldo;有了好消息，我到哪里去给三少爷报喜？&rdo;

&ldo;总在琉璃厂那一带，你找一找就是了。&rdo;

洪钧到琉璃厂的目的，亦是去打听消息。每到大比之年，放榜之日，卖考具的&ldo;喜三浴&rdo;可以做一笔好生意，就是将揭晓的名次，用红纸印刷成名单出卖，称为&ldo;红录&rdo;。名次不断揭晓，&ldo;红录&rdo;不断刊印。到黄昏，揭晓的名次已在二百开外，&ldo;红录&rdo;上仍然没有洪钧的名字，他的心乱得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才好。

但有一点是非常清楚，怕看&ldo;红录&rdo;了！因此，他从&ldo;喜三浴&rdo;的人丛中挤出来，漫无目的地徜徉着，一路走，一路在思索，找个什么地方先好好歇一歇再说。

踏出&ldo;喜三浴&rdo;，在万家灯火、书香浓郁的街上走得不多几步，只听后面有人似乎在喊：&ldo;三少爷，三少爷！&rdo;声音很熟，不由得站住了脚。

等他转脸看时，洪义亦已到了身边。看他气喘得说不出话，而却张大了嘴，挤紧了眼的神色，心中便是一喜，扯住他的手臂说道：&ldo;有话慢慢说！可是中了？&rdo;

洪义重重地点头，极力挣扎出一句话来：&ldo;恭喜三少爷。&rdo;

&ldo;喔，第几名？&rdo;

&ldo;二百、二十、五，&rdo;洪义断断续续地回答。

有明确的名次，可知喜信丝毫不假。洪钧暗叫一声&ldo;侥幸&rdo;，心头随即浮起一种非常不得劲的感觉，就像呵欠没有能打得出来似地‐　多少辛酸巴结到这个&ldo;两榜及第&rdo;，真要好好痛哭一场才快意。而此时此地不容如此发泄，以致于感觉到很不得劲。

&ldo;赏钱打发了。马上还有二报、三报来，一定也有同乡来道喜的。三少爷，快请回去吧！&rdo;

洪钧点点头，心里在想：李婆婆母女得到了消息，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一念未毕，一念旋生：答应了李婆婆，报喜分报苏州、烟台。苏州这方面，不消自己费心，报房早就打听好了地址，会专程赶去讨赏；烟台的喜报，却得费一番安排。

于是他说：&ldo;洪义，报房在哪里？&rdo;

&ldo;不知道。&rdo;洪义紧接着说：&ldo;回头问一问好了。&rdo;

&ldo;好！你问一问。&rdo;

&ldo;三少爷，是不是还有地方，要报房去报？&rdo;

洪钧不答，因为他的主意还没有拿定。报条上一定要写明被报人家与新贵的关系，如&ldo;贵府老爷&rdo;、&ldo;少爷&rdo;，或者&ldo;姑爷&rdo;。&ldo;外甥少爷&rdo;之类。报到烟台李婆婆家，公然用&ldo;姑爷&rdo;的字样，是否合适，还需要考虑。

&ldo;洪义，&rdo;他顾而言他地问：&ldo;吴家两位少爷呢？&rdo;

&ldo;没有中！&rdo;洪义摇摇头，&ldo;我来的时候，听说已经报到底，一共两百七十二名。&rdo;

&ldo;不！还有希望。&rdo;洪钧纠正他说，&ldo;不能说报到底，还有&lso;五经魁&rso;没有揭晓。&rdo;

※　　　　　　　※　　　　　　　　※填榜照例自第六名写至最后一名，大致自破晓至黄昏，告一段落；考官及一应执事进餐休息，到戌亥之际，再拆&ldo;五魁&rdo;的弥封。

这天是定在戌正，也就是晚上十点钟，揭晓前五名的名次。九点刚过，&ldo;聚魁堂&rdo;前已络绎有人聚集。闱内的执事、杂役，以及内外帘官的听差等等，人手一枝红烛，甚至有带两枝、三枝的，到时候一齐点燃，堂上堂下，一片绛红的光焰，灿若云霞。这有个名堂，叫做&ldo;闹五魁&rdo;。&ldo;五魁&rdo;揭晓，红烛吹熄，带出闱去送人，是一样很好的礼物‐‐传说中，&ldo;闹五魁&rdo;点过的蜡烛，可以催生；又说，儿童启蒙以后读夜书，第一夜点这支残蜡，有益智之功。

&ldo;五魁&rdo;的弥封，是从第五名拆起。书吏唱名，第五名是浙江的举人郑训承。朱凤标随即在朱卷上标明名次，顺手将贴在卷角、写着一个&ldo;明&rdo;字的浮签揭去‐‐四总裁复阅各房呈上的卷子，以&ldo;正大光明&rdo;四字作标记。副总裁中意的，批一&ldo;取&rdo;字；再送正总裁认可，落笔批&ldo;中&rdo;，方算定局。至于&ldo;五魁&rdo;，除了会元由四总裁公议以外，第二名到第五名，依照正副总裁的序列，亦就是按照&ldo;正大光明&rdo;四字先后，各占一名。郑训承的文章很不坏，但因为是四总裁最后一名继格所取中的，就不能不委屈他殿五名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