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像是被什么被淹没了一样,心口疼的窒息,明明想着像之前一样的画出一道美丽的风景,可是落笔了,才发现,画出来的画,是如此的灰暗,是如此的凌乱……
于是,画纸一张一张的被扔在了地上,最后就是连画笔也被狠狠地丢在地上,无助的少年,一把推到了画架,然后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腿之间,痛苦的抖动着双肩……
季夏看着,看着,想要上前扶起这个无助的少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触碰不到对方,他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幻想,尽管如此,一颗心,还是难免为曾经的欧少卿伤痛起来。
回想着那段时光,他在做什么呢?
在抱怨,抱怨欧少卿一家人的无情无义,在报復,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怎么样打击报復欧少卿,那个时候的他,从来都不曾想过,同样年少的欧少卿,心里的苦楚和艰难。
他在自己的面前伪装的坚强,将所有的苦楚都隐藏了起来,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个人躲在这个空旷,冰冷的画室里面,孤独的表达着,抒发着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情绪。
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泪水,都随着手中的画笔一点一点的宣泄到这些画纸上,笔锋凌厉,颜色晦暗,就是连太阳的颜色都是黑色的……
触碰到冰凉的纸面,心口顿顿的,闷闷的,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一样,就是连最基本的喘息都变的沉重起来。
季夏一幅画一幅画的看下去,突然被一副全部都是红色的基调的画吸引了目光。
画面上,下着红色的雨,雨幕中是一棵树,一颗红色的树,红色的叶子,红色的枝干,红色的花朵,红色的果实,杂乱无章的出现在同一颗树上,树下,是两个人,一高一矮,其中一个人的手中拿着一把红色的刀子,直直的指着另外一个人,红色的衣服,红色的脸庞,尤其是一双眼,更是红的可怕……
整幅画,像是从血里面打捞出来一样,看不出层次,有的只是红,只有红,无边无际,无头无尾……
画面上的两个人面容模糊,根本就看不清谁是谁,就是连身形都是扭曲的,尤其是一双赤红的眸子,像是流着血一样,看的季夏心惊胆战。
虽然没有标明画里面的人是谁,也没有任何可以发现人物身份的线索,可是季夏知道,里面的两个人就是自己和欧少卿。
拿着刀子的男人,眼神凶狠,恨不得将对方给一刀捅死,另一个人满含悲伤,虽然是同样的赤红的眸子,却是一点凶狠都没有,甚至带着一种释然的解脱……
不要问季夏为什么能看出来,这是一种感觉,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看着看着,季夏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欧少卿画这幅画的时候的样子,还有眼神里面那抹掩藏不住的伤心和落寞。
有人说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眼前的雨,脸上的泪,分也分不清,可是季夏还是分清了,什么是泪,什么是雨……
要说之前灰色的格调给季夏的是震惊的话,那么这一副红色的话,就是恐惧,一瞬间,季夏清楚的感知到欧少卿心底的绝望,还有那种想要一死以求解脱的无奈和悲凉。
“少卿?”季夏摸索着画面的红色,就像是触摸着鲜红的血一样,心惊胆战:“少卿,对不起……”
他发现,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他竟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再往后看,画面的颜色虽然有了改变,但是基本的基调却是保守,拘谨了起来,像是打造了一张蚕茧,将作画的人牢牢的包裹在了一样,密不透风,随时面临着窒息的危险。
红不是红,黑不是黑,白不是白,黄不也是黄,所有的颜色交杂在一起,混乱,不堪,画出来的景物多为充满了暴力的打斗,流血事件。
季夏知道,这是欧少卿在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到每一幅画中,将自己难以言说的那一面,在这里,完完全全的释放了出来。
看着这些充满了暴力和血腥的画,季夏感激当年教欧少卿作画的人,要是没有这个人,欧少卿要是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季夏不知道,自己如今面对的,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欧少卿。
季夏沉默了很多,久到双腿都麻木了,才继续看了下去。
后面断了很久,有很多张只是寥寥数笔,或者是一张红色的线条画,或者是一张蓝色的线条画,季夏看不懂,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在逐渐的平复。
一直到最后一幅,是一棵开满了樱花的樱花树,树下,面对面的站着两个男人,其中的一个高一些,一个矮一些,同样的精瘦,同样的笑颜如花。
季夏掏出自己身上的画,和这幅画一模一样,一样的樱花烂漫,一样的,两个面对面的男子,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手中的这幅画,无论是色彩的运用上,还是人物线条的刻画上,都比眼前的这一副要深刻,要浓厚些许。
朵朵樱花仿佛活过来了一样,渐渐的迷了季夏的双眼……
记忆仿佛回到了那年樱花盛开的季节,他静静的,有些孤单的站在树下,任由朵朵樱花飘落在肩头,远处一个面带笑意的青年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过来,一身得体的运动装,将人映衬的无比挺拔。
阳光下,年长一些的男子朝着少年伸出手,面带笑意:“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欧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