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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第1页）

昏黄的车内灯光照射下，金黄色的弹匣闪烁微光，弹匣内的铅质子弹直径为十六毫米，是世界上口径最大的子弹。知更鸟案结束后，哈利在写报告时，一名弹道专家跟他说，马克林步枪的口径远超过合理限度，即使是用来射杀大象都太大，比较适合用来把树射倒。

哈利将望远瞄准器卡到定位：&ldo;开快点儿，索尔。&rdo;

哈利把枪管架在空乘客座上，测试扳机。车子颠簸不已，因此他的眼睛和瞄准器保持一段距离。瞄准器需要调整、校准、仔细调校，但哈利没有时间进行这项工作。

他们到了。卡雅望出车窗，下方的点点灯火是戈马市，更远处的基伍湖上矗立着灯光闪耀的钻油平台，黑绿色的湖水映照着莹灿月光。最后一段路是一条泥路，绕行山顶，车子大灯扫过光秃的黑色月球表面，驶上了山顶高原。高原由一块平坦的碟形岩石构成，直径大约一百米。司机朝高原尽头驶去，穿过四处飘荡的白色烟雾，一旁的尼拉贡戈火山口将烟雾染红。

司机关闭引擎。

&ldo;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rdo;东尼说，&ldo;这件事我想了好几个礼拜。知道自己快死了到底是什么感觉?我说的不是身陷危机的那种恐惧感，那种感觉我自己也体验过好几次。我说的是那种就在此时此地，你非常确定你的生命将要结束的感觉。你能……说明这种感觉吗?&rdo;东尼稍微向前倚身，看着卡雅的眼睛，&ldo;慢慢来，找到适当的形容词。&rdo;

卡雅直视东尼双眼。她预料自己会惊慌，但惊慌的情绪并未出现，她的心情就跟周围的岩石一样冷硬。

&ldo;我什么都没感觉到。&rdo;她说。

&ldo;别这样，&rdo;东尼说，&ldo;其他人都吓到没办法回答，只能胡言乱语。夏绿蒂&iddot;罗勒斯呆若木鸡，像是过于震惊。艾里亚斯&iddot;史果克连话都说不清楚。我爸哭了。这种感觉只是混乱吗?还是含有一些反思在里头?你觉得悲伤吗?懊悔吗?还是松了口气，觉得不必再奋斗了?比如说，看看莲娜，她已经放弃了，像一头准备乖乖赴死的羔羊。你呢，卡雅?你有多么渴望交出控制权?&rdo;

卡雅在东尼眼中看见发自内心的好奇。

&ldo;那我问你好了，你有多么渴望掌握控制权，东尼?&rdo;卡雅说，舔了舔嘴唇，&ldo;你在幕后主使者的引导下，杀了一个又一个人，结果却发现这个主使者竟然是以前被你割下一截舌头的少年。你可以告诉我，当你知道这件事以后，你有多么渴望掌握控制权吗?&rdo;

东尼的目光落在两人中间，缓缓摇了摇头，仿佛是在回答另一个问题。

&ldo;我原本不知道这件事，后来才在网络上读到老史凯伊逮捕了一个我们村里的人，也就是欧雷。谁想得到他有那个胆子?&rdo;

&ldo;你是说恨意吧?&rdo;

东尼从口袋里拿出手枪，看了看表。

&ldo;哈利迟到了。&rdo;

&ldo;他会来的。&rdo;

东尼哈哈大笑：&ldo;可惜对你来说太迟了。对了，我喜欢哈利，真的，我跟他玩得很开心。他给了我他的手机号码，所以我从沃斯道瑟村打电话给他，却听见语音信箱说他会在收讯范围外几天，让我大笑不已。他当然是在荷伐斯小屋，那个老滑头。&rdo;东尼将手枪放在一只手掌上，用另一只手抚摸黑色精钢，&ldo;我们在警署碰面那次，我在他眼中看见他跟我一样。&rdo;

&ldo;我很怀疑。&rdo;

&ldo;他当然跟我一样，他是个内心被驱迫的人，是个毒虫。他为了得到他想要的，可以不择手段，有必要的话就踏过别人的尸体，是不是这样?&rdo;

卡雅没有回答。

东尼又看了看表：&ldo;我想我们得自己先开始了。&rdo;

他会来的，卡雅心想，我得想办法拖延时间。

&ldo;所以你是逃跑的对不对?&rdo;卡雅说，&ldo;用你父亲的护照和牙齿?&rdo;

东尼看着她。

她明白东尼知道她只是在拖延时间，但东尼也喜欢告诉她，他是怎么骗过大家的。杀人犯都喜欢这样。

&ldo;你知道吗，卡雅?我希望我爸现在可以在这里看着我，就在这座山的山顶。在我杀了他之前，我希望他看着我并了解我，就好像莲娜了解她一定会死，就好像我希望你也了解你一定会死，卡雅。&rdo;

卡雅感觉到了。她感觉到恐惧了。这感觉更像是身体疼痛，而不是会导致理性头脑爆裂的惊慌。她清楚看见、清楚听见、清楚判断。是的，比任何时刻都来得清楚，她心想。

&ldo;你之所以开始杀人，是为了掩饰你不忠的事实，&rdo;卡雅说，声音变得较为沙哑，&ldo;是为了保住高桐家的财富。但你骗莲娜带来这里的钱，足以拯救你的投资案吗?&rdo;

&ldo;我不知道，&rdo;东尼微微一笑，握住枪柄，&ldo;只能再看看。下车。&rdo;&ldo;这真的值得吗，东尼?真的值得你杀害这么多条人命吗?&rdo;

东尼将枪管戳进卡雅的肋骨间，卡雅倒抽一口凉气。东尼在她耳边轻声说话。

&ldo;看看你的四周，卡雅，这里是人类的摇篮，你看看人命在这里有什么价值?有些人死了，但有更多的人出生，就好像一场永无止境的疯狂竞赛。一个生命并不比另一个生命更有意义，只有热情和狂热才是一切，有些白痴称之为赌瘾，它就像尼拉贡戈火山，不断吞噬，不断摧毁，但它却是所有生命的先决条件。如果火山里没有热情，没有意义，没有滚沸的岩浆，那么外面这一切都只是冰冷死寂的岩石。热情，卡雅，你有热情吗?或者你只是一座死火山，只是一堆人类灰烬，只是丧礼致辞的三句结语?&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