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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16(第1页)

照影结果出来了,没有韧带损伤,也没有骨折,只是肌肉拉伤情况比较严重。不至于打石膏,更不至于住院,于是医生用绷带固定我的脚踝,让我在家制动疗养半个月,半个月后再来医院复查。

我其实很想向我妈问问玉佩的事,但在我翻箱倒柜找玉佩的时候,我才想起我的玉佩在花儿手上,我亲手交给他的。如果我提起这个事儿,我妈肯定会要我把玉佩找出来,我要是拿不出来,她不得打死我?我更不能把花儿供出来,她虽是从外地嫁进九龙村的人,但肯定对九龙村的祭祀有所耳闻,也一定能猜到我与花儿的苟合,她更是要气得让我滚出家门。

问了等同于开了潘多拉魔盒,点了炸弹,一系列难以解决的问题会随之而来。我这人骗术又不过关,我爹妈但凡多问两句,我肯定兜不住,一股脑全坦白了,到时候别说回九龙村了,就连家门都难得出。

我爹肯定会把我关在家里,直至我去大学报到的那一天。这种缺德事儿,他干得出来。

可是不问吧,整件事情便会陷入无解的困境。那个人确实再也没有回过爷爷家,监控视频接连半个月只有我的身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常在我梦境中出现的神像与蛇应该就是九龙村里供奉的观澜真神,我不知道祂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也不知道九龙村祭祀与我这个外人有何干系。我无法直接询问爸妈,这样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个人肯定认识我的爷爷,也知道我爷爷在生病住院,更知道我对爷爷住院一事一无所知,这才给了他欺骗我的机会。如此一来,我推测他应是爷爷身边的熟人,很可能就是九龙村的村民,而且爷爷对他似乎并不设防。

还有一个人,就是梦境中的“我”,在槐树下叫醒“我”的到底是谁,以及“我”是谁?从卖货郎给她们的玉佩来看,其中一个是妈妈,只可惜梦醒了,我最终没有看清到底是谁拿了阴玉佩,谁拿了阳玉佩。

我不能确定我的梦境是否为真,毕竟雨神先前已经欺骗过我一次,我确信我从前并未有过在旧平房捉迷藏的记忆,只有那段摔在院墙前的记忆。我不自禁攥紧拳头,这一切过于虚幻,祂拥有改变我记忆的能力,或许也不能称之为改变记忆,而是侵入我梦境的能力。

在真相未水落石出之前,我权且相信这场梦境是真的。既然卖货郎能在各村镇之间走街串巷,以稀罕物什赚取钱财,想来不会拿什么量产玩意儿糊弄人,他手上的玉佩应该只有一对。既然如此,那么与妈妈拿到一对玉佩的人是谁?为何我从未听妈妈提及她在九龙村的故友。

要找到以上问题的答案,我只能从爷爷那里寻找突破口。

晚饭时,我主动提及要去市医院看望爷爷。爸妈对此大为错愕,按理说,我作为家里的独孙,理应第一时间去医院尽孝。但我家情况有些复杂,简而言之,我爹是上门女婿。所以,我从小与姥姥姥爷更为亲近,对于爷爷,由于见得少,所以实在难以称得上亲密,甚至年幼不懂事的我一度特别讨厌这个迂腐的老头儿,跟他说两句话就要吵得不可开交。

说起来,我爹跟我妈的故事我还听我姥姥讲过,他俩是高中同学。高中时期,我妈就是校园里的万人迷,长得漂亮不说,还是红三代,爷爷、爸爸与哥哥都是军官出身,退伍后分配工作在市里定居。要说她有哪点不好,就是不肯好好读书,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工作不愁,成天在班里闹腾。反正家里人也没指望她考大学,也就由她去了。

好巧不巧,老师安排我爸妈成了同桌。那时候,我妈看不上我爹,觉得他就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无趣得很。加之,我爹性子软弱,受了欺负也不吭声,我妈便心安理得地欺负他。我妈最喜欢看他红着眼眶,咬着牙,攥着拳头却又打不出去的可怜模样,像只意欲抗争却又无力的小兽。

再好巧不巧,班里的一群小混混去老师办公室偷东西,被路过的其他班老师抓住,当着全校的面挨了板子。那时候老师打人都用顶厚重的戒尺,一板子下来就是一声闷响,疼得几个小子龇牙咧嘴地跳脚。他们丢了脸面,琢磨来琢磨去不知是谁打了小报告,他们不敢惹家里有势力的小孩,就盯上了我爹这个倒霉蛋。

那个年代,能读到高中的,可不是凭读书有多努力,而是钱。家里有钱的小孩才能读高中,没钱的,女孩儿就是嫁人,给人当童养媳;男孩儿就是出来做苦力,要么种庄稼,要么去当工人。读书,确实是有钱人才能读得起的。

我爷爷在这一点上倒是有远见,宁愿咬咬牙从夹缝里攒钱,再要么就是找村里人借钱,也一定要让我爹读书。我爹家里那时候穷,别说一日三餐,能做到一日一餐就很不错了。所以我爹长期营养不良,体格瘦小,拎起来跟拎只小鸡仔似的。

那群小混混为了惩罚我爹这个“叛徒”,一伙人把我爹拖进厕所,扒我爹的裤子,说是要看看我爹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个问题从本质上而言极其幼稚,不过是他们找个由头罢了。

我爹的哀嚎声回荡在整栋教学楼,旁人见了也不敢惹,纷纷绕过这层厕所,要么去楼上,要么去楼下。只有我妈,扛着沾屎的拖把一头扎进男厕所,把那群混混吓得四处逃窜。终于,保全了我爹的内裤和尊严。

自此,全校人都知道了,我爹是我妈的人。只有我妈才能欺负我爹,旁的人,想都别想。我妈对我爹挺好的,我爹吃不起饭,我妈就把自己的饭分给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爹对我妈暗生情愫。不过,我问过我妈,我妈那时候只把他当成自己小弟,带出去显得威风。

高中毕业后,我妈听从家里的安排去了一家央企当会计,我爹则以优异成绩考入财经学院。那个年代,家里能出个大学生,村口的狗都得请来喝喜酒。不过,我爹还是穷,上大学的钱是找我妈家借的。

那个年代,大学生毕业国家是给分配工作的,老师们都劝我爹去市财政局,但他执意要追我妈,最终选了县财政局。我爹接近我妈的借口也笨拙,一说是还上大学的钱,二说是报恩,但我总觉得有股子恩将仇报的意味在里头。

我爹不懂浪漫,也不知道怎么追姑娘,每天就是老老实实地在我妈单位门口接我妈下班。风里雨里,从不停歇。久而久之,我妈这朵鲜花就插在我爹这坨牛粪上了。

我听姥姥姥爷的话,他们当年是不同意我爸妈在一起的。我爹虽然有学历,有才华,但家境连一般都称不上,两老舍不得宝贝女儿吃苦。我舅舅倒是挺乐意的,家里都是不会读书的粗人,来个高级知识分子也挺好。

我爹“嫁”给我妈这些年算是尽心尽力,对我妈向来百依百顺,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不过,他倒是会把怨气都撒在我身上,我算是在他的棍棒下艰难长大。

我妈嘴里还在嚼西兰花,我爹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小酒,揪着下巴捏了捏,沉吟说道爷爷已经在医院住了好久,是该去看看他老人家。我妈没意见,只是今天才周一,要等到周六才有时间过去。

我自然是不想爸妈跟着一起去的,我去看爷爷就是想问清楚九龙村的事儿。如果他俩跟着一起去,我还怎么问?要是被他俩听到,我不死定了!

我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挪了挪屁股,撑在桌子上捏了捏耳垂,想跟父母打商量。我已经长大了,就算还没到十八岁生日,但不也就是个形式问题,我有照顾自己的能力,我可以一个人去市医院看爷爷。我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争取气势上镇住这两口子。

我爹一打眼就知道我没憋什么好屁,我是他养大的,心里有几两小九九他是一清二楚。他倒是给我面子,没当着我妈的面戳穿我,只说我脚伤还没好,得在家老老实实待几天,等到周六再带我一同过去。

我妈也觉得这法子好,她实在不放心我一个病号在外面到处乱跑。只不过,我妈单位最近在搞年中总结,她要去单位加班,抽不出空跟我们一起去。此番,正合我意。我妈不一定好支走,但我爹,我有的是办法把他气走。

这个决定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地达成了,虽然与我预期的一人前往不大相符,但好在妈妈没有跟去。正好这几天我还能在家躺着,好好捋一捋这一个多月来的事儿,找找有没有什么被我忽略的地方。

见到躺在病床上的爷爷那一刻,我不知该怎样形容这种微妙的心情。

病房里透着死寂般的宁静,好像所有声音被一层泡泡膜隔绝于门外,门内只剩下不可宣之于口的沉重心事。我听见走廊里呼叫机的声音,我听见医疗设备发出“滴-滴-滴”的响声,我听见陌生人无声的叹息。

爷爷躺在病床上,犹如行将就木的枯树。他脸庞的皮肤凹陷,紧贴在骨骼上,只剩下空洞的眼眶。身上的皮肤如干枯的老树皮在四肢缠绕,汲取他为数不多的养分。细长的青色血管不似他身体的一部分,更像是摆脱不掉的血吸虫,看得人触目惊心。

我本该悲伤,这是我作为路家唯一的孙子应该做的。可是与爷爷的陌生感让我无法调动自己的情绪,于是我只好沉默。

好在,爷爷虽然病重,但他的精神倒不错。他并未怨声载道,也未及时行乐,只是平静,平静地对待生命中的每一件事,犹如一颗石子无法撼动海洋半分。见到我们来看他,他的眼睛重新焕发光芒,连忙招呼护工把病床摇起来,他要坐着同我们讲话。

我爹与爷爷聊了没多久,就被医生叫过去交代事情。我挪动椅子来到爷爷的病床边,爷爷沉默地看着我,我也沉默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开口,我俩就这般安静地对坐着。

到底还是我打破了沉寂,问问爷爷病情如何,爷爷如实回答,而后又陷入沉默。老话说“爷孙同辈”,我却不知该如何与这个老头亲近,寒暄的话便懒得说,直接切入正题。每次跟爷爷对话的时候我都分外恍惚,好像我正在玩一款解密游戏,我向npc询问与解密有关的问题,npc便如实告诉我线索,不加情感渲染,也不掺任何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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