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片四处飞溅发出清脆的咔咔声,伴随着她从未听过的林顺顺的仿佛要凿穿地面的怒吼从门内传出。
门把瞬间脱了手。
这突如其来的瓷器碎裂声惊醒了周黑雨。
她这才想起来,林顺顺要她“在外面等着”。
到底是谁干了什么事情,让林顺顺如此火冒三丈地大动干戈。
门外有一排书箱,全部是毫无美感可言的荧光绿色,这是学校统一购买的箱子,用来装学生课桌塞不下的书本,和午休用的枕头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因为装满了,它们像石墩子一样坚固。从走廊尽头延伸到林顺顺办公室的门前。
周黑雨屈膝坐在最靠近门的箱子上。
一门之隔,林顺顺的历史办公室里。
-
在瓷器碎裂的半个小时前。
窗外有风,门外有学生的读书声。但在这间办公室里,那些声响十分遥远,让这里静谧得诡异,办公室只有两个人,他们都不说话。
只有两道热茶冒出的白气不缓不急地升腾,最后消散。
当然,鉴于这两个人的过往经历,他们两个共处一室,平和的安静显然不符合常理,暗流涌动才是常态。
于是这种诡异地安静更显得局势紧张,好像到了某场战争一触即发的边缘。
就连林顺顺手边的白瓷杯都感到了紧张,它瓷釉的表面上滑下来冷汗似的一滴豆大的水珠。
林顺顺和陈漠河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方楚河汉界般的桌子。双手交叠靠在转椅上的年级主任抬眼看着陈漠河。
陈漠河手里捧着那个蓝色文件夹。
他打开文件夹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周黑雨的名字。
在第一页,第一排,第一列。
按照中国人的阅读方式,也是第一个映入眼帘。
她的名字被四道黑线组成的小方格框住,又延伸出去两道长横线,最后和表格尾端的总名次交叉,框出来另一个长方块,里面写着阿拉伯数字“1”。
她是年级第一。
她以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一整本名册的首位。而那个生动真实的人,就这样被一个白纸黑字的三字符号所全权代替,陈漠河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悸动,骄傲的欢愉夹杂着失落。
这像是一根被长风吹起的金黄色茅草,划过狮子敏感的浓密眼睫。
他盯着那名字发呆了半晌,才不自然地眨眨眼,过滤出异样的情绪。握住夹背的手掌用力,将文件夹“啪”地合上,然后展臂把它撂在桌板上。
硬质的塑料板落在桌子上,又是“啪”的一声。
这声音的大小十分巧妙,让人无法确定他是真的在气愤或者不耐烦,但能感受到这绝不代表着态度友好。
陈漠河挑起形状漂亮的眉毛,双手抱在胸前,“这不能说明什么。”
他按在肘窝处校服褶皱上的手指微微发白,眉梢像龇牙咧嘴的猛兽般扬起。这种警惕收紧的防御姿态,让林顺顺错觉他只是虚张声势,于是挺挺胸脯,自信起来。
“这当然可以说明什么。”林顺顺道,“这说明她有潜力,她聪明,又踏实,愿意好好学习,无论是什么科目,在文科上尤其如此。更何况,她不偏科,这是巨大的优势。”
他伸手转过来自己办公桌上电脑屏幕,给陈漠河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