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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当时觉得牛鼻子穷酸得很，味道古怪，不似熏香也不似冰霜。如今大起大落后仔细分辨，竟然是此心归处后最舒服的气息。

&ldo;现在炼血蛊拔除了，你打算怎么样？&rdo;

苏锦舒服地搂住他，屋内暖炉烧得旺，整个空间都温润如春：&ldo;要不咱们回会稽去过年吧。当初一言不合就走，事情全都丢给他……师兄一定恨死我了。&rdo;

唐青崖哑然失笑，凑到他鼻尖一点：&ldo;都听你的，我最宠着你。&rdo;

苏锦没意识到他在下套，诚实道：&ldo;嗯，世上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rdo;

唐青崖一翻身将苏锦压在身下，伸手去脱他里衣：&ldo;旁人给你的恩惠你都记在心里，难不成非要一一报答？嗳，我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啊小苏锦？这么久了，你就给我上一次……&rdo;

一只温暖的手包裹住唐青崖，那人语气无辜至极，带着点小委屈，目光自动切换成恰到好处的、带点撒娇的深情，声音含糊道：&ldo;你说什么呢？&rdo;

然后身体力行地回答了他关乎&ldo;以身相许&rdo;的建议，仍是干脆利落的：&ldo;不行。&rdo;

唐青崖当场撂挑子不干了。

长夜漫漫，屋内细碎的说话与轻哼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火炉烧干净了，余下隐晦的红星安然跳动，偶尔&ldo;毕剥&rdo;一声，很快也融入了夜色。

一块玉佩挂在床头，随着偶尔的风声轻轻晃动。成色极好，如水澄澈，正面笔力深沉篆刻&ldo;青崖&rdo;，背后却是个轻描淡写的&ldo;锦&rdo;。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何为故乡？

‐‐不过此心安处。

他终于再次回到了会稽山。

最初来到这里，苏锦太过年幼，眼泪模糊中见到白衣的程九歌，被他牵着手，领着路过那块石碑。一路云遮雾绕，林木茂盛，直到踏过千百步石阶，豁然开朗之后，那山泉飞溅之处，隐约透出了飞檐的一角。

后来这座山成了他撒欢的地方。

苏锦童年过得克制却无忧无虑，程九歌偶尔带着他在清净峰上下祸害松鼠野兔，然后一人被谢凌各打五十大板地教育。其余几座山头离得虽近，但苏锦鲜少涉足，只有晨钟暮鼓之时偶然听到剑的嗡鸣。

他活到二十岁，被突如其来的灾难驱赶着成长。

会稽山在他记忆中定格成一个凄凉的样子，荒芜又萧条，仿佛进入了永无止境的深秋。糙木凋零，阳明峰上大殿已毁，藏书阁被付之一炬，勉强残留着原来形状的静心苑，也惨淡得不像话，余下寂寥风雨‐‐不忍看，不忍闻。

在人世间兜兜转转好几年，苏锦远远地望见会稽山时，情不自禁地脚步迟钝了。

&ldo;怎么了阿锦，不是很想回来？&rdo;

唐青崖的话在耳畔响起，苏锦手间轻轻地攒成拳头，须臾后才长出一口气：&ldo;近乡情怯，算来也有好久没回来过了。&rdo;

他生于金陵城中，却再没有地方比会稽山更像他的家乡了。

等到隐约可见山门，唐青崖忽然道：&ldo;当年我也是这样，领着你，一路头疼脑热地想，&lso;什么时候才到阳明洞天卸货，这小子吵死了&rso;。&rdo;

&ldo;你嫌我吵？&rdo;

唐青崖莞尔道：&ldo;可不是嘛。但我那时如果知道你是因中了炼血蛊而哭闹，并非发烧不适，一定好好地带你千里跋涉回蜀中，交给圣手诊断，尽早根除。&rdo;

苏锦被他的话吸引，连踏上故土的第一步都不甚在意了。

&ldo;……嗯，也许我会求爹爹把你留在唐门，就放在攻玉堂。反正公孙师父喜欢到处捡孤儿回来养着教习，你大概还能当我同门师弟。&rdo;唐青崖露出个狡黠的笑容，&ldo;以我少时顽劣，大约会变本加厉地折磨你，把你弄哭。等你大了，我见你好看，于是顿生歹意……指不定哪个月黑风高之夜，就把你拖到后山竹林中办了，你只得跟着我，再没有旁的去处。&rdo;

苏锦面上一热：&ldo;胡扯。&rdo;

唐青崖意犹未尽，捏了一把苏锦的脸：&ldo;你小时候胖胖的，哭起来眼角有个泪涡‐‐害什么羞啊小苏锦，现在是谁占尽了便宜？&rdo;

他分明也只大六岁，不过乘人之危地解围，言辞间竟然毫不以为意地将自己当做看他长大的长辈。苏锦正要反驳，突然被唐青崖打断：

&ldo;诶，你师兄在等你。&rdo;

他闻声抬起头，石碑近在咫尺，旁边有一人翩翩白衣，手执折扇，按住腰间长剑，含笑而立。对上他的目光，那人一挑长眉：&ldo;小师弟，好久不见。&rdo;

陈怀悯亲手书写的&ldo;立心立命&rdo;四字石碑当年没能躲过浩劫，如今被秦无端用旁的方法恢复成了原状。此人除却是个剑术高手，吃喝玩乐无一不通，实在算得上妙手丹青。

只是入世一遭，再看到这石碑，难以言喻地觉得眼眶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