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你哪来这么多奇怪的理论,对上苏锦诚恳无比的一双眼,却说不出了。
苏锦长得好,才及冠的人天生一副眉蹙春山眼含秋水的温柔样,眼角微微下垂,无论何时都不会发脾气的耐心。只是唐青崖也忘不了,那日他躲在人群背后,看苏锦与何常对战之时濒临走火入魔,眼睛几乎要渗出血来。
唐青崖突发奇想道:&ldo;今天你生辰,上天眷顾,你不如许一个心愿。&rdo;
苏锦怔忪,又笑了起来,他的眼角同嘴角一并弯成十分美满的弧度,真心实意地流淌出蜜似的甜:&ldo;那我便许愿你的忧心事能快些解决吧。&rdo;
唐青崖道:&ldo;这可不能随便!&rdo;
苏锦振振有词地笃定道:&ldo;没有随便,你不烦了,我也开心些。&rdo;
他的动作迟疑了,仔仔细细地凝视苏锦,妄图从他脸上看出丝毫讨好来。然而什么也没有,苏锦只认真地回望他,月光清冷,醇酒暖身,唐青崖感觉脚心升腾起一股热气,将他整个儿包裹,周身舒适。
多年来的踽踽独行在他心中筑起了一道高墙,而今夜月色迷人,他分明觉得那堵高墙裂开了一个fèng,很快便要不可一世地塌陷。
唐青崖只道:&ldo;你不必将我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萍水相逢而已。&rdo;
苏锦摇头,仿佛猜透了他心中的忧虑,道:&ldo;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即使没有这一层关系,我也是盼着你好的‐‐青崖,活得太累总要有人分担。&rdo;
他说话声音轻,与最初的年少懵懂相比,仿佛已经开始沉淀出岁月的痕迹。
他酒量终究不行,此时有些上头了,被苏锦这掏心掏肺的话一刺激,唐青崖嘴唇翕动,有什么澎湃的山盟海誓就要脱口而出,空中不失时机地传来扑棱棱声音。他立刻酒醒了一大半,抬起一只手。
掌心磁石指引着不远处的木鸽子飞过来,苏锦见到这种运作,好奇地睁大了眼。
唐青崖熟练地拆开胸腹之处,取出一小卷白纸。只见那纸材质特殊,可保持不皱,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蚊蝇大小的字。苏锦见唐青崖飞速读完,脸色一扫几日前的忧虑,又变成了他所熟知的没心没肺。
&ldo;是好消息吗?&rdo;苏锦问完,自顾自道,&ldo;难不成生辰愿望这样有效?&rdo;
唐青崖笑开了:&ldo;的确是好消息‐‐我写回唐门的信总算有了回音,此信是我师兄的亲笔,他亲自查过霹雳堂的账目,当中果然有一些火器去向不明,辗转多次再也追不到了。而追影堂那边,最近正料理门中弟子,多半不日就有后话。&rdo;
如此一来,他们从桃花坞与烽烟渡两处找到的疑问终于得到确定,果真和唐门有脱不开的干系,很有可能当中就有内鬼作祟。
师兄写来的信中,最末处又道,&ldo;尚存诸多疑问,执笔难书,不日将往江陵面谈。&rdo;
唐青崖扔到一边的锅炉中,火舌舔上来,顷刻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主角一人一条线最后会合在一起=w=
笔力不够多多担待啦…
☆、第二十二章
收到信的五天后,江陵当真迎来了一位客人。
那玄色劲装之人推门而入时,苏锦正在小院中与十二练剑。此前唐青崖见他喜欢那傀儡,又改进了关节处,使得傀儡变得更加灵活,苏锦同它玩闹数日,竟异想天开地把对方当做习武的对象,时间一长,奇迹般地进步神速。
他听闻脚步声,挽了个剑花停下,熟练地绕到十二背后,剑柄戳中开关。偃旗息鼓之后,苏锦抬头一看,立时认出了来人。
纵使十数年光阴匆匆而过,那人的身形却格外记忆深刻‐‐这人便是当年和唐青崖一起的师兄,威胁他问话的那个。
他有时都很疑惑,自己记得的部分与模糊的部分仿佛越来越没有清晰的分界线,随着年岁渐长,居然在一点一点地记起‐‐比如他是金陵人,比如唐青崖和他的师兄,可他又总是想不起自己到底家在哪里。
而来人却并未第一时间认出苏锦,他一掀斗笠,露出张英气逼人的脸。这人长得格外正气,很有传言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风范,可半边脸上有一条自眼角延伸到下颌的伤疤,徒增几分狰狞,为这张正义凛然的脸添了一丝阴戾。
他开口,声音沙哑:&ldo;唐青崖那小子呢?&rdo;
苏锦指向东厢房,那人向他道谢,半分不意外此间为何会有外人的样子,抬脚走去,毫不留情地踹开了门。
他来势汹汹,面色不善。此前经历了唐玄翊那一出,苏锦对谁都无比警惕,他握紧了腰间的剑,只待一有意外及时出手。
可唐青崖满头黑气地出来,见了来人,脸上即刻阴转晴了:&ldo;师兄!&rdo;
&ldo;有水给我倒一杯,路上马都累死了两匹。&rdo;那人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揽过唐青崖的肩膀,虽仍旧油盐不进的脸色,动作却十分亲昵。
唐青崖还没动作,苏锦已经默默地提起院中石桌上的空碗,给他倒了一杯茶。
那人喝茶如牛嚼牡丹,大口喝完解了渴,才发现倒茶的人仿佛不那么眼熟,问道:&ldo;这是谁,你金屋藏娇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