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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反常态（第1页）

启曜漫无目的的走在沥青色的甬道上，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零碎的片段，却始终无法贯穿成一个完整的画面，启曜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叹息，抬起头，慕容启曜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永福宫。

永福宫还是从前的永福宫，只是伊人已经不在，当初建这永福宫的时候，启曜特地请大理寺的住持前来看过风水，大理寺主持亲自点了这块地，说这块地福泽深厚，必能庇佑福妃一生太平，只可惜，这永福宫最后还是没能护住福妃，福妃去了，把他的心也一并带走了，慕容启曜心中涌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如今的永福宫，安静的就像一潭死水，再无一丝生气可言。

慕容启曜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走进那已经成了空穴的永福宫，永福宫的布置还是和凌霄从前在的时候一模一样，淡紫色的沙幔前挂着水晶珠帘，每次他来的时候，只要撩开这轻软的纱幔，便能看到凌霄安静的坐在几案前，或在练字，或在刺绣，她总是低垂着头，温柔的面庞如同水莲花不胜凉风般的让人爱怜。

慕容启曜的视线落在几案一侧的古琴上，他甚少见到这琴，唯一见过的一次，他笑着让凌霄为自己弹奏一曲，却不知为何凌霄的面色变得很不好看，自然也没有为他弹奏，如今再见到这琴，慕容启曜心中忍不住生出无限感慨，也许，是自己去大理寺后，凌霄想起了这琴，才拿出来弹奏的吧，慕容启曜缓缓坐至几案前，目光中带着深深的留恋，修长的指节轻轻拂过一层不染的琴弦，虽然福妃已经走了，可他还是命人每日打扫，不许落了灰尘，只他自己，从来不敢亲自来这里，今日不知为何，竟然有了勇气！

慕容启曜一遍一遍的抚摸着琴身，忽的，他的手指在琴的尾端触到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恪着他的手，慕容启曜眉心微动，缓缓带出那琴的尾端藏着的东西，竟然是一封信，那封信，就秘密的藏在琴身的交合处，原来，这琴的尾端，竟是镂空的！

慕容启曜看着那信封上熟悉的清秀字体，心中的酸涩顿时铺天盖地袭来，那黄杏色的信封上，写着一行小字：启曜亲启！

难道，凌霄对自己的死早有预感，所以将这封迷信藏在了琴中，期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发现，也许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若不是今日进得永福宫来，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凌霄临死前的这个秘密了！

慕容启曜强行压下心中的心潮起伏，小心翼翼的打开凌霄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最后的一丝牵绊，那洁白的宣旨，黑色的字体，缓缓呈现在慕容启曜眼前。

慕容启曜初看到那信上的内容时，只是一愣，随即整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阴晴不定，慕容启曜看完整封信，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慕容启曜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角便有了湿润的泪意，慕容启曜紧紧攥着这封信，口里喷出一口浓稠的鲜血来，溅落在那乌色的琴身上，散发着幽幽的心伤！

慕容启曜再度走出永福宫的时候，已经俨然脱胎换骨，他的眼神比从前更清明坚定，慕容启曜的心如同冰冻了数年的寒冰，即使他是君王，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专情只会害人害己，唯有平衡，才是真正的后宫朝廷之道，慕容启曜终于慢慢清醒，作为帝王，最不能有的，就是情！

慕容启曜回到御书房的时候，小南子正准备提灯去寻慕容启曜，天已经黑了，乌压压的夜色让小南子心生不安，何况，慕容启曜还发着高烧，若是再吹了风，加重了病情可怎么好？

现下小南子见慕容启曜回来了，心中的大石才稍稍落了下来，小南子午后从皇后那里取了药回来，一时也不敢携带，拿小炉子温着，此刻还是冒着热气的，因着怕药味弥散出来被旁人发现，小南子特意点了不少龙涎香，在龙涎香的掩盖，若不特别仔细的闻，还当真感觉不出药的味道。

小南子正暗自踌躇着该怎么说这药的事，皇上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只怕皇上根本不会喝这碗药，何况还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小南子正走着神，慕容启曜已经发现了小炉子上的端倪，慕容启曜淡淡道：“炉子上温着的是什么？”

小南子见慕容启曜的眼神向自己投过来，忙作揖道：“回皇上的话，这炉子上温着的，温着的是退烧的药汁，皇上趁热喝了罢！”

慕容启曜眉心不悦的蹙起，声音不自觉严厉了许多：“不是吩咐过你此事不许惊动太医院吗，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无需这些良药苦口，朕也一样能够很快痊愈！”

小南子扑通跪地，急道：“皇上恕罪，您每日不眠不休的批阅奏折，又不思茶饭，小南子实在担心您的龙体，这才自作主张想法子拿了药回来，不过皇上放心，奴才绝对没有惊动太医院，煎药之事更是做的隐蔽，皇上若要责罚奴才，奴才绝无怨言，奴才唯有一个心愿，就是请皇上喝下此药，龙体早日痊愈！”

慕容启曜见小南子神情诚挚，眉宇之间透露出来的关切和焦急都是发自真心实意，一下子倒也生不起气，只是淡淡道：“你的心意，我如何能不明白，只是既不惊动太医院，又能隐蔽的煎好药，这样的事情，你是做不来的，你告诉朕，这其中到底是谁的主意？”

其实慕容启曜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只不想由自己的口说出来，果不其然，小南子见慕容启曜已经有所察觉，只好实话实说道：“回皇上的话，这药是皇后娘娘的主意，昨天奴才斗胆去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她自会想好万全之策，只教奴才今日去取药便好，奴才原也是不大信的，可不想，这么难的事，皇后娘娘竟然办到了！”

果真是她！慕容启曜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的想起菊花会上，她奋不顾身闪身上前为自己挡刀的画面，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也许他的确有那么一点被她吸引，可是她总是宠辱不惊的表情，让他有些气馁，可若说她不在乎他，偏偏她总是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那个，撇去定国公来说，她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女子，好皇后！

如果，她不是定国公的孙女，也许她们真的能琴瑟和鸣也不一定，可惜，一切到底只是如果，慕容启曜抿着嘴唇不说话，眼神只是盯着炉子上温着的描金药盏闪闪烁烁。

小南子见慕容启曜半天不说话，心中暗叹一声，看来，皇上是执意不会喝药了，自己和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思，到底还是白费了！

眼不见为净，趁着事情还没有彻底变化之前，自己先妥善的解决了吧！念及此，小南子快步上前，低低道：“奴才这就悄悄的去把药倒了！”

小南子心疼的拿起药盏，颇有些不舍，却听得慕容启曜扬声道：“拿来！”

小南子的心“突突突”的跳着，想起白日里慕容启曜决绝的将熹贵妃食盒扔掉的事，忍不住身上一抖，圣意难为，真是可惜了这药了，其中的千辛万苦，虽然皇后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小南子还是能够感觉得到。

慕容启曜接过小南子递过来的药盏，在小南子惊讶到眼珠子都要掉落的神情里，将那药盏递于唇边，将那褐色的药汁尽数饮下，奇怪，这药并没有一般药汁的苦涩之味，相反，里面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这甜味恰到好处的中和了中药的苦涩，细细品来，慕容启曜恍然大悟，这甜味是梨胶的味道，梨具有清热去燥的作用，对于发烧之人来说，是极有好处的。如此细腻的心思，定然是出自她之手，慕容启曜不知道，他的眼神，忽然不自觉的变得柔和了许多。

小南子意外之余，心中更有说不出的喜悦，皇上终于肯用药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只听慕容启曜接着说道：“朕饿了，你去备一些简单的小菜来，朕想用上一些！”

小南子大喜过望，忙不迭道：“奴才这就去准备，奴才这就去准备！”

就在小南子即将踏出御书房的那一刻，慕容启曜扬声唤道：“慢！”

小南子回旋身子，恭敬道：“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慕容启曜摩挲着拇指的蓝色扳指，沉吟道：“你先去坤宁宫传个话，就说朕今晚要歇在皇后那里，请皇后好生准备着！”

小南子心中此刻的震撼如同惊涛巨浪，难道，皇上真的对皇后改变心意了吗？这宫中下一个得宠的，真的要变成皇后娘娘了吗？这消息要是透露出去，只怕不只是后宫，整个朝堂都要被惊动了，小南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慕容启曜，缓缓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