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宋大夫答应,她匆忙离去,才进东屋就见一身形颀长,满头青丝随意拢在身后,容色无双的男子扶床而立。
这还是桃夭第一次见谢珩站起来。从前只知道他生得高,却没想到他这样高。
身上那件青色圆领袍衫是两年前做的。当时莲生哥哥病了太久,瘦得见骨,穿在身上总显得空荡荡,而今穿在他身上,却有些小了。
他这时转过脸来。与莲生哥哥不同的长相,却有着一样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气质,只是眉眼处较莲生哥哥多了几分矜贵与凌厉。
桃夭回过神,走到他面前,“阿耶病了。我,我扶你去。”
谢珩垂睫看着才到自己胸口,脸跟他手一样大,腰肢不堪一握的小寡妇,微微皱眉,“你行?”
桃夭重重点头,“我可以的!”
她正准备搀他出去,莲生娘这时推着轮椅进来了。
那轮椅是莲生哥哥的。他自从两年前病发以后,几乎不能行走,但又不能日日躺在床上,所以阿耶特地花费重金托人在姑苏买回来的。
莲生哥哥去世以后,阿娘就一直自己收在屋里,平日里别人碰一下都不行的的。
她正愣神,已经原谅她的莲生娘柔声道:“你这孩子傻愣着干嘛,还不快扶你莲生哥哥坐下。”
她正要扶他,一只宽厚的手掌搭在自己肩上,骤然间像是一座大山压下来,腿一软,眼见着就要扑到地上去,被人拦腰提离地面,对上一对漆黑如墨的狭长眼眸。
他怎么这么重……
惊魂未定的桃夭拍拍胸口,“谢谢啊。”
谢珩不着痕迹松了圈在她腰间的手,像是被烫到的手指微微蜷缩着。
莲生娘有些疑惑,“你们昨夜不还睡在一处,怎今日这般客气?”
桃夭脸一热,迅速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谢珩,“没有的事儿,我现在就推莲生哥哥如厕去。”
推着谢珩上完厕所,莲生娘就把他推到院子里那棵桃树下晒太阳,陪他聊天。
说是聊,实际上是她一人在那儿说话,说到最后,见谢珩不作声,问:“莲生,你怎么总不应阿娘?”
不等谢珩回答,她又自顾自柔柔一笑,“没有关系,莲生只要在家里就好陪着阿娘就好。阿娘去给你做早饭。”
谢珩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微微征神片刻,便接着看书。
已经喂完鸡的桃夭蹲在花圃一边侍弄自己的宝贝美人蕉,一边偷偷拿眼角看他。
今儿天好,晨曦的微光透过密密匝匝的云层顺着他的轮廓倾泻而下,浓密似鸦羽的长睫轻颤着,在白皙的眼下扫下一层淡淡阴影。偶尔有粉红的花瓣落在他肩头,他夹在指尖轻捻着,神情闲适。
恍惚间,她又好像觉得是莲生哥哥坐在轮椅里。
再一看,那个人看着矜贵得不得了,哪里会是爱与她温柔说笑的莲生哥哥。
也许是她看的太入神,他有所察觉回过头来。
桃夭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接着给花圃拔草,谁知一不小心从土里拔出一条蚯蚓来,吓得哇哇叫。
正在做早饭的莲生娘这时出来,笑,“你这傻孩子,怎么总偷偷看你莲生哥哥。”
桃夭见谢珩望过来,忙道:“我没有偷看!”
“没有就没有,”莲生娘只当她害羞,“还不快洗干净手吃饭。”
桃夭赶紧去洗手,盛了一碗小米粥,拿了两个鸡蛋准备给宋大夫送过去,却被莲生娘拦住。
她轻哼:“那个男人自己不出来吃,还要你亲自送?”
桃夭解释:“阿耶病了。”
莲生娘闻言眼神里闪过一抹担忧,想了想,从她手里端过粥,“你伺候你莲生哥哥吃,我送过去。”
桃夭摆好饭,一边吃一边朝南屋望去,抿嘴直笑。见谢珩正望着自己,忙道:“我总觉得我阿娘的病好了。”
她正说得认真,浑然没注意有人进院子。
张氏一进来就看见桃夭正与端坐在轮椅里的男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