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软的右侧肢体是无法让人完全信任的,每一次的重心右移,都是双侧肢体的一场博弈。力量渐移,注入右侧,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似是自我欺瞒,贺闻佳屏息凝气,还不等右腿完全杵直,就抬起左腿,果断又迅速地下迈。
他的安全感全来自于左腿。左脚着地,双肩泄劲,贺闻佳偷偷地舒了一口气。
俞鑫楠的大掌还举在他的身侧,贺闻佳庆幸,这一次他没有再麻烦他。
“佳佳!”
先是从保安室里探出一个头,接着,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底碎花的家居服,枣红色的短款棉服,女人的个头不算矮,却很瘦,疏于保养的脸上,满是岁月磨练的痕迹。
仰着头,她的目光越过贺闻佳,放在了俞鑫楠身上。
这位,是贺闻佳的母亲,罗老师。
不敢拂了长辈的面儿,俞鑫楠被请进了那间位于一楼的小房屋。不敢直接张望,他只用眼角余光瞄着屋内的布置。
该给小猫取个名字。
叫什么呢?
叫“小破”吧,好不好?
没错,破,就是破。
陈旧昏暗的书店,简朴客稀的摊点,年久失修的小区,小猫的生存环境就是破的。
破小区里的房子自然也是破的。两室一厅的房,不足八十平。没有独卫,没有淋浴间,也没有餐厅。沙发早已开裂破损,暗红色的皮革上刻着吐露黄棉的灰色裂痕。沙发前方,本该放置茶几的空间被折叠木桌和塑料高脚凳填满,这里,就是这对母子的用餐区域。老式电视许久未开,立在墙边的木质矮桌上,四四方方的机身被墨绿色的绒布罩着,倒像个待拆的精致古董。
最小号的炖盅碗里盛着山药排骨汤。排骨酥烂,山药绵软,胡萝卜清甜,又浓又白的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
这一碗,是贺母为贺闻佳准备的。就一小盅,就一人份。
此刻,却置于贺闻佳对面,置于俞鑫楠面前。
客人的推辞是无法生效的,主人的热情是无法拒绝的。
高血压患者不宜食盐,这碗汤并没有没有盐和味精的润味,却仍暖香可口,是驱赶寒意的小暖炉。瓷白的勺搅动着汤汁,荡出乳白色的漩涡,俞鑫楠一言不发地往嘴里送汤。
卷毛乱糟糟的,小猫乖顺地低着头,左手捧杯,小口小口地饮着无糖奶。
“来,小楠,吃饼干。”
餐桌旁仅有两只塑料凳,把圆形铁盒搁在桌上,贺母又转身,在沙发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