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虽然不笨,但心思单纯也是真的,虽被教养姑姑好生教养了几年,此刻听到她打小喜欢的太子哥哥肯和她一同用膳,自是欢喜得不得了,立时张罗了起来。这一日,九公主用午膳时,吃炸蝗虫吃的是最多的一日。等到兄妹二人午膳过后,棠落瑾这才骑马离开。等出了宫门,周遭的人不多了,棠落瑾才控制着马儿,让它跑的更快一些。长渠在一旁抱着盒子道:&ldo;殿下,这礼物,是否要过几日再送去给清欢公子?&rdo;自从边境回来,棠落瑾因着实抽不出时间来,因此只让清欢把整理好的消息着人送来给他,还不曾亲自去见过清欢。他稍稍顿了顿,才道:&ldo;你去把东西亲自给他罢。等送完了东西,你也不必赶去墓地,直接回宫。若父皇询问,你便是孤今日大约赶不回来了。&rdo;如果不先斩后奏,父皇定不会允许他因为去墓地,就在外面留宿一宿的。长渠登时苦了脸,哀怨的答应了一声,才调转马头,往清欢那里去。像三年前一样,他很快就见到了清欢。虽然清欢身份上,连他都有些不如。但就凭清欢能弹出让太子安眠的曲子,让太子能舒心的歇上一歇,长渠就心甘情愿的叫他一声公子。只是今日……&ldo;清欢公子,你的左手……&rdo;&ldo;废了。&rdo;清欢温和笑道,&ldo;可惜,再不能为殿下弹奏一曲了。&rdo;嫁衣&ldo;废了。&rdo;清欢温和笑道,&ldo;可惜,再不能为殿下弹奏一曲了。&rdo;长渠看着清欢被白色的布条层层包裹住的左手,仍旧有些不可置信:&ldo;废了?怎么会?是有人来捣乱么?&rdo;清欢缠起布条,原是不想让太子来了,瞧见他的左手如今的丑陋模样,听得长渠的惊讶,这才让小厮打开了布条,让长渠看到了他的手。&ldo;怎么……&rdo;长渠顿了顿,才道,&ldo;清欢公子的手,怎么被烫伤成这个样子?&rdo;原本看着就赏心悦目的手,如今却被烫伤的伤疤弄得格外难看。尤其是左手食指和中指,竟仿佛是被烫伤的有些变形。长渠问罢,心中就在为清欢可惜‐‐谁都知道,太子喜欢的是清欢的琴声,可是,现在清欢的手变成这个样子,太子还会看重清欢么?还会待他像从前那般么?而这些事情,长渠能猜得到,身为当事人的清欢,想来也是能猜得到的。清欢只微微一笑:&ldo;是那日我忽然馋了,想端了炭盆来,自己烤红薯吃。结果……一时失神,想了别的事情,结果就……&rdo;长渠暗暗可惜:&ldo;伤便伤了,那清欢公子,可还能弹琴?&rdo;若是还能弹琴,那么,手难看一些,也没有甚么的。清欢摇头不语。长渠立时明白了,心中一叹,也只得不再说这件事,而是把自己端来的盒子拿了出来:&ldo;这是太子殿下给公子的礼物。太子自回长安后,就一直在忙正事。先前蝗灾一事,皇上看重太子,便让太子帮着处理这件事情,忙到最后,原本说让太子迎娶两位良娣的事情都耽搁了下来。这才没时间来看清欢公子。但是太子虽没有来,记挂清欢公子的信,却是有的。瞧,这是太子特特让咱家送来的。&rdo;清欢一怔,这才笑了出来。长渠瞧着,只觉清欢公子的这个笑容,才是发自真心的笑容。&ldo;东西送到了,太子还吩咐了旁的事情,告辞了。&rdo;长渠说走便走,清欢让小厮追上他,塞给他一块玉麒麟。长渠跟在太子身边,甚么没有见过?但这会子见了这玉麒麟,也小小的吓了一跳。&ldo;这东西,可不是我们该有的。你快快还回去给清欢公子罢。&rdo;小厮见怪不怪:&ldo;长渠公公你收着罢,咱们公子对人向来大方。除了太子殿下赏的东西,旁的东西,公子常常很随意的就赏出去了。公公这次不收着,下次公子就会亲自给公公啦。&rdo;长渠这次收了下来,心中偶有别扭,但也没觉得太过奇怪。而清欢收了盒子后,就把盒子放在了桌上。他犹豫了很久,才把盒子打开。如果,盒子里放的是乐谱,他该如何?清欢正在犹豫之间,盒子就打开了。是一瓶烫伤药,还有一本画册‐‐是太子的画册。画的很随意,也没有印章。就仿佛是平日里看到了甚么景色,兴致来了,便随意提笔而画。清欢看着烫伤药,先是一怔;接着看到了那副画册,他才笑了出来。三年前,棠落瑾离开时,清欢彼时只看出了信国公对棠落瑾的心意,自己却以为自己此心可鉴日月,但就算如此,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希望能看到边境的景色。他彼时只是随口一提,可是,那句话,却被太子记住了,并送了这样一本画册过来,画了边境一年四季各处奇妙或者不奇妙的景色。虽是闲暇时随意所画的,但对清欢来说,这却是无价之宝。纵然是身份卑微,但在那个人的心里,还留下了一个角落给他,能记着他的心愿,对清欢来说,如此,便足够了。至于烫伤药……他住在太子的地方,周围大部分都是太子的人,有人会说出这件事情,倒也不稀奇。只是,太子既知道了他被烫伤的事情,那么,清荷呢?太子是否又知道了清荷的不好?知道了他和清荷的那番话?清欢原本知足的心里,忽然又起了担忧。棠落瑾却是疾驰而去。出了城门,跑的就越发快乐。因此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到了蒋家墓地的山脚下。蒋寒冰正在那里等着他。且是一脸怒气的等着。棠落瑾正要问他是怎么了,就瞧见一群并排站着的婢女,忽然闪了开来,露出了身后的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裙的蒙了薄薄的面纱的少女。少女微微垂头,屈膝一礼,却并不说话。棠落瑾一怔。忍不住抬起脚,仿佛要往前走上半步。可是那只脚到底又收了回来。片刻之后,他也回过神来了。这个人,不是蒋寒漪。而是蒋寒漪的庶妹,蒋家要送到东宫里的那个庶女,蒋寒茵。棠落瑾瞧着蒋寒茵低头的模样,的确和蒋寒漪很像。但也只是像而已。她不是她。棠落瑾便不再看她,而是看向蒋寒冰:&ldo;走罢。&rdo;蒋寒冰大约是瞧见棠落瑾没有认错人,脸色这才好了几分‐‐当然,在棠落瑾快要到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原本就比之前的勃然大怒要好多了。今日太子要来祭拜胞姐,蒋寒冰知道,蒋家也知道。这原是好事。蒋家因长辈身份不好出面,却也派了家里和棠落瑾关系最好的蒋寒冰出面,陪着棠落瑾去祭拜蒋寒漪。只是……这蒋寒茵又是怎么回事?蒋寒茵脸上原本并未蒙着面纱,是蒋寒冰刚刚看到蒋寒茵时,瞧见蒋寒茵的打扮,还有身上的淡淡地冷梅香,猜到蒋寒茵的打算时,才会勃然大怒,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嫡子教训庶女,原本就无过。蒋寒茵无论心中如何作想,戴了面纱之后,仍旧不肯离开。甚至口口声声,说这是家里人都同意了的。‐‐无论太子有多少合理的理由,暂时不肯迎她进门。但对蒋家来说,这件亲事一日没有落定,他们心中就一日不曾心安。因此这才会让蒋寒茵过来,甚至对蒋寒茵身上的香味,都视若无睹。可是,大长公主也好,蒋父也好,都只打算让蒋寒茵在山脚下见太子一面就好。他们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原本瞧着乖顺的蒋寒茵,今日竟是骗了蒋寒冰,咬着牙,跟着棠落瑾和蒋寒冰一道爬山。蒋寒冰斥责她,蒋寒茵直接回他:&ldo;姐姐也是我的姐姐,我既来了山脚下,就不能不上山祭拜。否则,我心中如何能安?且,这是家里的嘱咐,我为何不能跟?&rdo;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偷看太子。可是太子,却根本不曾看她一眼。蒋寒冰攥着拳头狠狠地瞪她一眼,却甚么话都不能再说‐‐无论他和蒋寒漪的姐弟情意多深,蒋家和东宫再次联姻,已然成了事实。且,这时候早就不再是小小的太子向大长公主求亲的时候,而是大长公主府,主动向太子的求亲的时候了。蒋寒冰再不愿意蒋寒茵占据自己胞姐的位置‐‐哪怕是个侧室‐‐他如今,也甚么都不能说。棠落瑾继续往山上爬去。可是一路之上,他都没有再开口。蒋寒冰明显发现,太子恼了。太子是对蒋家送蒋寒茵来的事情恼了,但是,太子依旧记挂着胞姐,所以,就算恼了,也没有放弃上山一事。蒋寒茵是养在深宅大院的娇娇女,原本是跟不上的众人的。可是她心中有想法,愣是咬着牙跟了上去。她走的越多,身上的香味就传的越远。淡淡地冷梅香,就仿佛是当年,蒋寒漪身上的味道。棠落瑾嗅着这味道,竟也没有开口赶人,或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