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翰琛浓密的眉峰微微紧蹙起来,“妈,你操这种心干什么?康家的人自然会去疏通打点的,你别管了!”
光线灰暗的旧式宿舍屋里,彭女士还在鼻梁上架着一付老花眼镜认真地翻着一本厚厚的法规律典。
听见儿子一派风淡云轻的声音,皱了皱眉头,伸手拿下脸上的眼镜,又拨了齐耳的短发夹到耳后,很是不满意地校正他的说法,“什么康家人不康家人的?沁柔嫁给你了,就是我们冯家的儿媳妇,自然也是冯家人——”
冯翰琛没好气地将手中的车钥匙“啪”地一声,用力扔在客厅里唯一的桌子上面,深刻冷峻的五官分明染上了一丝清晰的不耐烦,
“妈!跟你说过多少次?这是不可能的事!康沁柔她想嫁的,只是我这个人,不是冯家这样的家庭!她也根本不可愿意成为冯家的人!”
“…………”彭女士被严厉而铿锵的语气堵得心塞塞的,怔忡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上话来。
冯翰琛见她备受打击的表情,又略显烦躁地扯了一记颈间的领带——
领带是康沁柔花了几万块买给他的,彭女士见他毫不在意地扯得皱皱巴巴的,很是心痛地上前掀起他的衬衫衣领,小心翼翼地给他从脖颈间解下来,
“你别干什么事都大大咧咧的,沁柔看到你这么不珍惜她送的礼物,会不开心的。”转身,拿了上好的实木衣架,端端正正地夹好,像是生怕沾了灰尘似的,还细心地掸了掸,这才放进了衣柜最上面的一层,恨不得供起来的样子。
冯翰琛冷笑了一声,“你心疼什么?那点钱,康沁柔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彭女士被他又一次呛声,句句都隐含讽刺,一张惨遭岁月洗礼、日渐失去光华的蜡黄脸孔再也绷不住!!!
她扭过头来,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是!是我心疼!你媳妇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要什么有什么,买东西从来都不看价格!可是,她家那么有钱,你也跟着她住进了那个像皇宫一样的家,我和你爸却还住在这种灰蒙蒙的老宿舍楼里!你什么时候能懂点儿事,长点儿出息,让我和你爸也跟着你享点福……”
彭女士越说越委屈,背着儿子就哭了起来,浑圆的肩膀在灰白的光线下一下又一下地颤抖着。
“你以为我想腆着脸去看你媳妇的脸色?我想着点子、费尽心思地想把她从里面捞出来,还不是想我们这个家过得好一点?这么多年来,你三叔、你六姑、你表姨……哪个亲戚家里不是都换了大房子,住进了高级小区里?!”
“就我们家,几十年都是住着这套又旧又破的小房子?妈花那么多钱供你念书,挤破了头让你进名校,又找人托关系让你进了好的单位,我老了还不能沾你一点儿光吗?什么叫你媳妇儿根本就不是我们冯家的人,你这孩子说话还有良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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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狭小的房子里,瞬间满满地充斥着彭女士委屈又伤心的哭泣声,房子太小,回声也反弹得很快,一时间,冯翰琛的耳膜里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全都被母亲的哭声和斥责声塞得满满的,腾不出一丝空隙,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他冷着脸,抬手去颈间的衬衫纽扣,解开了一颗,又解下一颗,连解了三颗纽扣,还是觉得胸腔里有一股压抑不住的邪火,在狂肆地蔓延……
他也知道,父母这些年凭着这么点微薄的工资把他养大,并不容易。
年少的时候,看着同班同学的父母开着豪车接送上下学,而自己的父母任凭风吹雨打,还是只能骑着自行车,总少不了被雨水打湿一身,才能狼狈地将他送到学校,他也曾暗暗发誓:等他长大,一定不再让父母受这种苦,总有一天,他也让劳累一生的父母住上又大又好的房子,开上豪华高档的小轿车,叫所有看不起他们家的亲戚刮目相看!
所以,从六岁正式入学,一直到二十四岁硕士毕业,他一直埋头苦读,年年都拿着特优生的津贴补助,努力做一个父母眼中有出息的孩子。
哪怕,最初顶着一张硕士文凭,却只能在康亚集团做一个打杂的小助理任人贱踏,他也从来没有放弃去达成父母的心愿。
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温柔漂亮的女子!
在所有人都看不起他的时候,是她真诚地微笑着对他说,“加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新人走过来的,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成功。”;
在他被主管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是她默默地陪着他加班,还请他吃了她最爱吃的冰淇淋;
他忐忑不安第一次出去见客户的时候,也是她巨无细糜地把所有见客户的注意事项都告诉了他,还甜美地笑着祝他“马到成功”……
也许她并不是刻意为他做了这些事,但是日复一日的相处,他终于意识到,他的眼里已经再也不能从这种女孩的身上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