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上被蓟县那姓吴的新科进士打了一番岔之后,接下来的席间,顾延章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同年之中部分人对自己的疏远。
反倒是郑时修特意跑过来,邀他去吃婚席。
郑时修意气风发,面上尽是喜色,先说了日子,又道:“如今住在封邱门,届时我给你亲送帖子过去,来吃酒!”
顾延章爽快地应了下来,又问:“甚时回乡?”
郑时修道:“月中就回。”又叹道,“离乡数月,父母兄弟俱在家中,我这是归心似箭呐!”
然而他叹是叹,那得意之色,却是怎的也掩饰不住。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衣锦还乡,诸多喜事撞在一起,也怪不得他这般沉不住气了。
蓟县几个出名的才子中间,真正贫寒出身的,其实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杨义府自不必说,张洪钩家中也是书香世家,顾延章虽然出身低微,可论起从前富贵,整个大晋都挑不出多少人能同他相比——通行西域的商线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是以说起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最有感触的,其实还是郑时修。
尤其前一阵子天子调整殿试排名,将他的名字亲自拔擢到了第二的消息在街头巷尾传遍之后,他更是感激涕零,恨不得肝脑涂地,以命相报。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此时此刻,郑时修三句不离天子。
天子圣明!天子有识人之才!
然则他一面说,还要一面留意周围的人。
见顾延章一脸的疑惑,郑时修小声道:“不好叫义府听去了,他从一甲降到第三等,少不得要郁闷。”
拿了榜眼的郑时修,虽然傲气依旧,心地却并不差。他同顾延章喝过一杯酒,又拿着酒杯去找其余人说话了。
郑时修走了没多久,杨义府便孤身一人走了过来,他满脸歉意,行了一个礼,道:“延章,抱歉,若不是我方才带着他们过来,也不会引得那样一通乱子。”
顾延章摇头笑道:“关你什么事,不过是各人想法不同而已。”
杨义府道:“虽如此,我依旧是过意不去。”他顿了顿,又道,“延章,你且放心,若是有机会,我必会同大参说一说你的事情,教他不要误会了。”
顾延章只笑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当真有心,方才那姓吴的进士说话的时候,杨义府就在身旁,足是可以拉住,偏他爱拦不拦的,此时事后来说话。
反倒令他看不起。
杨义府又道:“过几日我成亲,晚些就着人送请帖过去,延章定要来喝一杯水酒才是。”
每年放榜之后,都是进士们结亲的密集期,无论是榜前约婚,还是榜下捉婿,都要尽快将流程走完,才好等待朝中发配官品差遣,携着新婚妻子走马上任。
琼林宴还没有结束,顾延章已是又接到了数个新科进士的邀请,叫他去吃喜酒。
顾延章在席间应酬着,心中却不由自主想到了其他地方。
新科进士们的婚期几乎都在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