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病。
春愿心里一咯噔,那卑微畏缩的眸子忽然闪过抹狠厉,她一点也不喜欢别人骂她的小姐,小姐是这世上最善良干净的人。
“谢姐姐,我记着了。”
春愿乖巧地点点头,笑着问:“我要晾衣服了,姐姐去不去?”
芽奴撇撇嘴,抱着果盘起身,一扭三摆地离去:“我还要去裁缝铺取我家小姐新做的绣鞋呢,这种粗活你就自己去干吧,贱骨头。”
“好。”
春愿颔首。
在之后的时间里,她自顾自地将小姐的衣裳重新洗了一遍,拧干后晾在绳子上,随之打了一小盆井水,特特避开了洒扫的下人和龟奴,端着水去了后角门,静候在那里。
雪又大了几分,小院很快就白了。
春愿站在凤尾竹林里,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刺骨的寒风直往她袖筒里钻,她冻得缩起脖子,不住地搓脸取暖。
就在此时,从廊子那边走过来个穿着水绿衣裳的小丫头,正是那芽奴,她腕子上绑了只钱袋,嗑着瓜子儿,俏脸满是欢喜,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
春愿从怀里掏出三枚臭鸡蛋,瞅准了,直朝芽奴的脸砸去,咚地一声脆响,鸡蛋正砸中脑门,黑乎乎的臭黄流了一脸,芽奴又吓又怒,狂叫是谁暗算她!
春愿不给芽奴跳脚的机会,又往她眼睛砸了一颗,紧接着狠狠地将最后一颗臭蛋砸到芽奴那张臭嘴上。
“哎呦,谁呀!”
芽奴尖叫着直用袖子擦脸。
春愿端起那盆子冷水,迎头哗啦一声浇了上去,抱着盆子匆匆逃离了后角门,徒留芽奴哭爹喊娘的骂人。
春愿回头,甜甜一笑:贱骨头,让你再骂我家小姐!
……
不晓得是不是做了“坏事”,春愿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一蹦三跳地奔在小路,她张开双臂,仰头让雪落在脸上,学着小姐跳胡旋舞,笨拙地在原地转圈。
惟有这种无人寂静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不用担心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的脸,也不用畏惧别人嘲笑辱骂她。
谁知正欢跳着,脚忽然一扭,春愿直挺挺地朝前摔去,眼看着头要撞向假山凸起处,忽然眼前一花,也不知打哪里冒出个男人,从正面接住了她,惯性让她单腿下跪,上半身扑到男人的小腹。
硬邦邦的。
春愿吓得心咚咚直跳,连声说“多谢”,当她仰头去看接住她的是哪个龟奴时,没想到,竟看到了个丰神俊朗的锦衣公子。
她在欢喜楼三年多,也算见过了不少达官贵人和书生公子,竟没一个比得过眼前这人。
他瞧着很年轻,身量修长挺拔,穿着黑狐领鹤氅,脚蹬牛皮短靴,五官没得挑,样貌极英俊,只是那双眼冷漠克制到了极致,像屋檐下结的冰棱子,锐利且没有温度。
春愿脸腾一下红了,忙不迭起身,连后退了好几步,紧张害怕得手不知道往哪儿放,说话都磕巴了:“奴、奴婢多谢公子相救。”
谁知锦衣公子冷哼了声:“你想多了,我没打算救你,是你一头撞过来的。”
春愿大为尴尬,懦懦道:“对不住…”
“你不用和我道歉,你该向刚才那位被你欺负的小姑娘道歉。”
锦衣公子扭头,看了眼远处正哭天抹泪儿骂人的芽奴,目光下移,鄙夷地看向春愿,厌恶道:“果然相由心生,小小年纪,行事也忒歹毒了些!”
被人如此误解谩骂,春愿心里一百个憋屈,眼里都冒出了泪花,忙替自己辩解:“公子误会了,其实……”
“用不着解释!”
锦衣公子侧过身子,一眼都不愿意看这丑陋又恶毒的女孩,惜字如金:“滚!免得脏了我的眼!”
春愿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委屈得要命,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没跑几步,她听见身后那位锦衣公子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好奇之下,春愿扭头望去,此时,在锦衣公子身侧站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人,看不清样貌,但声音很好听。
“大哥,咱们都在这里等了沈轻霜一个时辰了,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妓。女,怎么比公爵府里的千金架子都大,眼看着天降大雪了,莫不如咱们闯进去,直接带她回京。”
锦衣公子皱眉,摇了摇头:“此事绝密,不可张扬,千万别冲撞吓坏了她。她越是拒绝,我的态度越要谦卑,这样才能让她感受到敬重和诚意,红妈妈已经斡旋去了,继续等罢。”
春愿狠狠剜了眼那个口出不逊、穿黑色大氅的男人,同时了然,原来他们是追求小姐的脂粉客。
还有那个锦衣公子,看着衣冠楚楚的,又冷又傲,不明白事情原委就劈头盖脸地斥骂她,装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追求起花魁娘子,竟也和外头那些俗人一样舔,呸,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