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转了转,我正色道,“丹巴人呢?你叫他来见我。”顿了顿,忙又补充道,“就现在!”
“这……”多仁一愣,面上有些为难。与另一个侍僧交换了个眼神后,又恭敬地行了个合十礼,“是,多仁这就帮您去找。”
见他到底应承下了,我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冷静下来,方觉得刚才拿无名火烧人一身很不地道,不由缓转了态度,“恩,那就多谢了!”
闻言,多仁神色有些怔忪,反应了一下连忙躬了躬身子,“不敢。多仁告退。”说着便转身往过道走去。
我瞥了一眼还恭敬立于一旁的另一个侍僧,回身一把掀起了吉祥结缎帘儿。大步走进噶丹囊赛,心头还是有些憋闷。想不明白仓央嘉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说半点儿不来火是假的,可要说真生气那倒也不是。心里更多的是担忧吧。
唉,我叹了口气,多想无益,如今之计,还是先见上丹巴再说吧。也不知道多仁能不能给我找来,又或者是,仓央嘉措允不允许他来见我。
打定主意不再多想,我索性又跳回了床上。和衣靠在床头,拉高了氆氇毯子,可捂了许久四肢还是冰凉一片。我阖上眼皮,虽然没有睡意,全当是闭目养神吧。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阵细碎的响动儿从门帘外传来。思绪被惊扰,我蓦地睁开了眼。朝门帘儿的方向望去,缎帘子下,一双僧靴直直地露了出来。
我推开毯子,三两步跑过去,门帘一掀,只见丹巴正定定地站在门外。大约是我动作急了,他有些愣神,盯了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恭敬地行了个合十礼。
摆摆手示意他抬起身子,我干脆地说道,“丹巴,我有事问你。”
对面的人一怔,深褐色的眸子有些惊诧,又夹带了一丝犹疑。我转头扫了一圈儿,却没有见到多仁的身影。只有那个方才一直守在这儿的侍僧,他正有些担忧地望着丹巴。
心中一愣,难道说……仓央嘉措并没有同意他来见我?也就是说,丹巴是私自来找我的?
思绪游弋间,丹巴突然往前踏了一小步,语气恭敬道,“有人来甘丹颇章找您了。”
我不由更加疑惑,“是谁?”
“他说他是您的家人,叫扎西平措。”
“扎西平措?!”心里吃了一惊,我忙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在四方广场的游廊上。”
“恩。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拉开步子刚想走,余光却瞥见丹巴神色有异。略思索了一二,我转回身子,目光凌厉地盯住他,“丹巴,你想跟我说什么?”
话音刚落,丹巴的脸色一白。他不是一个会掩饰的人,之所以露出这种表情,完全是因为我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虽然心里很亮堂,明白他想说的事正是我这几天的心结所在。可知晓他早于我一步做了决定后,心头却跟撒了层辣椒粉似的。
面无表情地睇了丹巴一眼,我平静地说道,“你跟我来吧。”丹巴并未动作,立于一旁的侍僧却是一脸的焦躁。我刚想说话,却见丹巴已伸臂将他一把拦住,“你不用插手,这是上师的意思。”
侍僧分看了我们一眼,随即双手合十着做了个礼。他低头得快,所以并未留意丹巴的表情。而我,此时正斜眼朝丹巴面上扫去。
很明显,他说了假话。
不愿再看他,我转身朝楼梯口走着。抬手摸向自己的眉心,这才发现眉毛不知不觉中竟拧了起来。嘴边自嘲一笑,我这又是何苦呢?
之前被那么多人不待见,桑杰嘉措,拉藏,□□大师……我原以为,总会有一个人会理解,会支持,哪怕只是不反对这不被世俗允许的爱情。可是我错了。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都没有将我压垮,现在区区一个侍僧,却给我前所未有的一击。
仓央嘉措费了多少心思瞒我,他都是知道的吧。他对仓央嘉措那样忠心,却还是想背着他将消息透露予我。或许正是因为那份忠心,简单纯粹到容不下我。
嘴边又是一丝苦笑。我摊开紧握的手掌,几道又红又深的指甲印映入眼帘,仿佛一双双嘲笑的眉眼。或许第巴说的是对的,天也不会祝福我们,更何况是天下苍生。
只是……侧头瞥了眼尾随在身后的丹巴,心中不禁又生出了疑问。丹巴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和仓央嘉措的关系了,他似乎从未对我有过敌意,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难道……外面发生的事已经严重到对仓央嘉措造成不利?
有了这层猜想,我顿时冷静了下来。握了握掌心,竟有丝丝冷汗生出。到底是我想不周全,竟忘了还有这么一种可能。
突然地顿住步子,我转身看向丹巴。他一愣,视线相触,脸上的神色却拘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