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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第1页)

想着想着,猛抬头,竹海已到了学校的大门外。这里原来是一眼大塘,二十六年前,他初到学校时,曾在塘边搁着的跳板上洗了脚,走了好几十米才到学校的。解放后,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学校得到了飞速的发展。过去学校前面宽阔的稻田、水塘,如今填平了,全围在里面了。前面是宽广的操场,后面建起了一幢幢的新楼房。

“砰砰”,竹海用力捶门的声音,响彻夜空;“轰轰”,李师傅报以雷鸣般的鼾声。还在学生时代,李师傅就与他相处甚好,他工作时,又与他同事多年,两人感情很不一般。他记得今天出门的时候,他曾与李师傅相约,晚上回来再与他叙旧。他想李师傅一定等他等到半夜,以为他今晚不回来了,才睡下去。这几十年来,李师傅遭遇了穷困、饥饿、妻病,为妻筹集医药费、犯下大错的种种厄运,这些将他的头脑捆得如铁桶一般,时刻担心夤夜有人破门入户,在自己颈上套根绳索,几至每晚噩梦连连,心情难以有片刻轻松。如今头脑松了绑,春风暖心田,他正在作着好梦,又何必粗暴地搅扰他,让他心中的朗月残缺,美梦不圆呢!好在夏夜疏雨,沙路无泥,凉风习习,凉爽如春,四野蒙蒙,天宇若穴,静如幽谷。此刻,他心似止水,把个蜂闹蝇争的纷扰的尘世,全抛诸天外。于是他折转身来漫步,意兴盎然地走向昆江,尽情地欣赏这难得的羲皇时代的宁静。

第六章夜茶品梦35强弩之末实难穿鲁缟,一蓑烟雨平生任逍遥2

在暗夜的微光中,两行高树的巨干,威严地挺立路旁,一层层厚厚的柯枝密叶,严严实实覆盖着行道。他似威严的部队首长,出征前检阅整齐列队的士兵那样,审视着每一棵树。学校连接过虎岗镇直通听江亭渡口的这条马路,是当年他与永远、新荷、尚文、彭芳等人促成修建的,道路两旁的这些树,也是他们亲手种植的。种植时,这些树干小如手指,如今巨柯枝叶交错,亭亭如盖。而自己不只一事无成,且陷入了泥底,连猥琐无状的癞蛤蟆都不如,想起来,他不禁潸潸泪下。

唰唰,一阵疏雨掠过;瑟瑟,片片枫叶舞破;嘎嘎,惊起的宿鸟声声颤栗;溅溅,昆日夜不息的江流声急。噔噔,洪鹢、新荷、崎岖、林镇南、尤瑜、永远、尚文、黎疾、彭芳的矫健的身影,威严地从他眼前走过;铮铮,东坡先生的掷地有声的词句,瞬间飞上了他的唇边:

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接狼狈,余独不

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反复吟诵之后,竹海深感愧疚:自己与他们生为同代人,可思想境界,全然不一样。他们我行我素,是其所是,非其所非,抱住真理永不放,他们不听“穿林打叶声”,“吟啸”“徐行”似平常,天塌下来一肩扛。他们不计较身败名裂,为朋友、为情人、为后辈,扛起重压下来的泰山,品德何等高尚!而自己为虚名所缚,为私情所累,高压面前,首鼠两端,最后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灵魂多么卑污!

且行且思,亦悲亦叹,一会儿便来到了听江亭边的渡口码头,当年听江亭还在,如今已荡然无存,只有直上干云、广覆数亩的巨枫,仍然傲然屹立。听江亭前后撬去了石板后,只留下坑坑洼洼,一片狼籍。在这星月潜形的雨夜,巨枫罩下的黑黢黢的暗影,很有几分吓人,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长久以来的记忆的闪光,又似招引飞蛾一般,强烈吸引着他。树下用石块垒砌的码头是否还在?他的脚试探着走下去,还好,石级码头还在。他站在码头的石板上,记起了过去自己就趺坐在这块石板上垂钓,新荷曾屡屡戏谑他,“竹海呀!看你王八敬神的这副熊样子,俨然这石板就是姜太公的钓鱼台,眼前的昆江就是严陵滩!哈哈,不过嘛,这鱼儿不上钩,你就与姜太公无缘,与严子陵无分,只是那,只是那活脱脱的王八一个!”说时,她在竹海肩上一拍,然后迸洒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竹海还记得,他与新荷桃花雨里轻舟泛春江,也是从这里起航的。他推开舟,跳上船,蒙蒙雨里船儿荡秋千,蓑衣渔妇对着晃晃荡荡的笠翁笑,浓情真比那满江春水深。日过午,天放晴,新荷困倦船舱睡,舟过桃花岸,桃花似雨乱纷纷,花如温柔红衾拥美人。竹海此刻飞戏语,笑逐桃花随逝水,“新荷啊,黛玉葬花人笑痴,如今颠倒乾坤,花葬黛玉,你不觉得那被花葬的人儿比黛玉更癫狂?哈哈,疯子反笑别人痴,你说这世界奇妙不奇妙!”可是奇妙归奇妙,竹海的的确确还是慕癫狂。他放下手中桨,笑卧舱里,一任桃花埋葬舟自横。二十多年了,年年月月,夜阑后,幽梦里,这些牵挂着每根敏感神经的事儿,如大海狂涛,无时无刻不冲击着他的滴血的心。如今人还在,情难再,旧欢新怨,一时全涌上心头,他真的,真的愧对这美景良天、地灵人杰!

昔日桃花面,今朝白发秋,新荷昔日的音容笑貌宛然在,可缱绻的人儿咫尺千里,咫尺千里不相见。听江亭下滔滔的昆江水呀,全是他们洒下的离愁别恨的相思泪!他伫立钓台望苍天,云低垂,雨萧萧,昆江水,空呜咽。思潮有如昆江滔滔的浪:破帽遮颜过市,我虽不怕人笑痴?可如今雾海孤帆,何处是归宿?我别无选择,只能傲立破船头,一任风吹雨打舟自流。虽然梦牵魂绕的故乡无限好,虽然缱绻故人的情丝斩不断,可是,过去,我不是“强弓”,如今,更是“弱弩”之末,怎么还能“穿鲁缟”?何必一定要赌上性命搏,让千疮百孔的破船穿梭于暗礁中?我不如改乘蹇驴,奋蹄草原,一蓑烟雨,岂不更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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