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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第1页)

仇虬立刻起身进厨房,与妻子一道,笑吟吟地把菜端上来,仇虬本来也想说几句自己多年来对竹海思念的话,可他还来不及插嘴,红玫瑰又接上了活茬:

“竹大哥,你真是我们老仇的老同学、老朋友、亲兄弟,二十多年来,他时刻惦念着你,为你伤心,为你流泪,为你叹息!每年的清明节,他还要偷偷地跑到湖边你坟前去祭奠!谁知你金蝉脱壳没有死。今天你回来了,我不像死胖子过去那样,两手空空去祭祀,今天,我已备好了三牲大礼,你得好好地歆享歆享祭品,品尝品尝我的手艺哟。”说着,又打开了餐厅里的食品柜,指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酒,很有几分自得地说,“竹大哥,喝什么酒,你点将,我去擒拿。这都是别人送的名酒,我就借花献佛。菜不好,用酒补。”

“自古祭祀,鸡鱼肉三牲齐全,就够隆重。仇夫人,你这里,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七鲜八珍,应有尽有,近乎皇帝祀天,我还能说菜不好么?酒,我从来就没有喝过高档的,随便拿瓶都行!”

柜里,茅台、五粮液、剑南春,层层叠叠堆放着。红玫瑰顺手拿了瓶剑南春,兴致勃勃地说:

“竹大哥,你从大草原回来,我想还是用‘剑南春’招待你最为合适。‘剑南春’虽与你牧羊的地方,山遥路远,风马牛不相及,但《剑南诗稿》中有首诗说:‘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你这二十年来被逼‘远游’,‘销魂’北国,与‘衣上征尘’错杂的,不是‘酒痕’,而是‘泪痕’。诗人‘细雨’中还能‘骑驴’,可你只能冒着狂风暴雪苦撑。这样,你与‘剑南春’的关系,似乎比那些诸如‘茅台’‘五粮液’等名酒的关系更为密切。如今,摆脱了困厄,可喜可贺,就喝‘剑南春’吧。从今往后,但愿人间春长驻,你这棵病树逢春,也应早日开新花。你就和老仇边喝边聊吧。还有两道菜没有烧好,我就失陪了。”她浅笑着斟了两杯酒后,转身走进了厨房。望着她的背影,仇虬感慨殊深地说:

“老同学,你看你看,她这张利刃似的舌头、悬河似的嘴,真让人应接不暇,招架不住,承受不了。不过,她是刀子嘴巴糍粑心,对人还是挺关爱的。人们常把挨批评称作刮胡子,这些年来,她这把锋利的刀子,岂止刮胡子,简直要把你处处削光刨圆,刨得像只红皮老鼠。可是,他那粘粘糊糊的糍粑心却始终贴着你,使你在严寒的冬夜,觉得仍旧如春天般温暖。要不是我和她在一起,在漫长的黑夜里,我根本无法走过那么多沟沟壑壑。如今,她这把刀子,如果一天不刮,我就觉得周身不舒服。竹海,你可千万别把她这张利嘴当回事。”虬胖子唠唠叨叨,似乎在埋怨妻子,其实,他寓褒于贬,在极力赞扬她。这大概是他对带刺的玫瑰的由衷的欣赏和切肤的感受。

第三章午宴说梦(上)一谑笑“征尘杂泪痕”,悼亡兼悼“未亡”人2

红玫瑰的‘远游’‘销魂’、‘征尘’‘杂’泪痕的牵强附会地阐释的诗意,极大地震撼了竹海的心灵。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风雪肆虐的大草原的冬夜,勾起了他对愁肠寸断的往事的回忆。夜阑人静,他身体贴着蜗牛似的屋内的有点微温的炕头,谆谆教导他的洪鹢老师的慈父的期盼的面容,白发苍苍的老父的惊魂不定的眼神,柔情似水的新荷的涌泉飞瀑的泪水,侠肝义胆的尤瑜的仰天长啸的愤懑……一组组群像,如流水一般,流过来,又淌过去。二十七年了,九千多百多个黑黢黢的阒寂的夜里,回忆的暴风雪,时时刻刻无情地袭击他,特别是老师在昆师的那三间独立的房子,和新荷曾邀他去的和平街五十号,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泪眼前晃来晃去。他真是“衣上征尘”杂泪痕,“远游”处处都“销魂”,时时感到生不如死的揪心裂肺的痛苦。当坐上南归列车开始的那一刻,脑子里就安排好了回到昆阳的紧凑的行程,首先去昆师凭吊恩师,然后去和平街五十号去寻找新荷的行踪,然后再马不停蹄地去遍访好友……可当他想到二十多年过去,昆阳早已物是人非,这一行不会有太多的惊喜,笼罩心头的恐怕是更多伤痛。这无边的哀伤,一时驱散了他与仇虬久别重逢的喜悦,使他默坐无语。仇虬洞察了个中的奥秘,便将话题岔开,深情地说:

“这个红玫瑰呀,六个指头还嫌少,非要长出第七个小指头来不可。说什么‘衣上征尘杂泪痕’,引得大家都不痛快。竹海呀,不要想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了,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老是让自己被噩梦般的黑暗阴影所笼罩,只会使人精神萎靡。今天是我们这几十年来梦寐以求喜叙的日子,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老同学,人生苦短,‘去日苦多’,欢乐真实太少了,为了庆祝我们的重聚,我们痛痛快快地喝几杯吧。”

仇虬往常不喝酒,这次他站起来,热情地与竹海碰过杯,破天荒地一口喝下了那杯满满的酒。竹海也深受感染,举杯豪饮,气若长虹。仇虬两盅下肚,胖脸上顿时泛出了酡红。他醉眼朦胧,一改平日惜词如金、长话短说的风格,口似悬河,滔滔不绝,不无怨诽地说开了:

“老同学,你能喝,多喝几杯;我不会喝,坐着陪。现在,这家伙,已经成了我的沉重包袱。我们中国几千年的积习陋俗真难改,解放三十多年了,可许多人还是老祖宗那种的心态。当干部的,本来是人民的公仆,应该像牛马一样,任人民的驱使,老老实实给人民扛长工,可许多人却把缀有五角红星的制帽当乌纱,把我们这些本来应该给人民扛长工的,尊崇为雨师火神爷。这高档酒啊,这个送两瓶,那个送一对,为的是祈求你降雨,保佑他家不遭火。降了雨,一家平安不遭火,他千恩万谢,高高兴兴地送;不降雨,家里也遭了火,他痛苦万分,还是哭丧着脸送,祈求你今后能降雨,保佑他家今后不遭火。中国的官员,不管是好是坏,始终是老爷,是皇帝,是菩萨。大多数老百姓,总是逆来顺受,认定自己永远是奴才。我们的人民太善良,宽以待人没有边。我们如果不警惕,就会被老祖宗的陋习牵着鼻子走,最终就会戕害百姓,背叛。我如今如履薄冰,总想绕道走,可习惯的快车却总是难刹住。我担心总有那么一天,传统的包袱,会像沉重的泰山,压得我们抬不起头。你看,那柜子里,天天堆山涨潮,可我太窝囊,不会喝酒不抽烟,不能‘退潮’,也不会‘挖山’。现在好了,老朋友回来了,你一定要多喝几杯,回去时多提几瓶,给我消消灾,让我避避难。好吧,还是言归正传吧,这些年来,你像蒸发了一样,大家都得不到关于你的任何信息,都认为你死了,尤瑜池新荷还为你在湖滨建了座衣冠冢,每年春秋,还赶到坟前去祭奠,为你流泪,为你叹息。可你倒好,金蝉脱壳,一走了之,压根儿把我们早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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