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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沈度摇头：&ldo;无妨，不坏她的好事，让她安安心心嫁了人再说。&rdo;

沈度被褚彧明拉着灌酒的时候，宋宜换了宫装，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天际，到夜里，这下了一天一宿的雨总算停了下来，地上还散着湿气，空气中漂浮着泥土的腥味和新生的闷热，她叹了口气：&ldo;这雨还没下完呢。&rdo;

灵芝有些心不在焉，她方才为宋宜换外衣的时候，看清了她锁骨上的伤和衣服上的血渍，心里七上八下，一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随口接过话：&ldo;县主要出去？&rdo;

宋宜觉出她的不对劲来，默默看她一眼，却懒得追究，轻轻笑了笑：&ldo;是啊，雨停了，好时候。今夜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备车吧。&rdo;

她这话说得稀奇古怪，灵芝却没心思追问，领命退了下去。

灵芝方走，宋嘉平已到了她面前，自她年纪稍大些，他已七八年没到过她院里，她愣了愣，才道：&ldo;正说再立会儿便去找爹。&rdo;

&ldo;你虽不想问他的意思，但我总不能不转达一声。&rdo;宋嘉平顿了顿，迟疑道，&ldo;他说，若是为你，当年之事，有些缺憾，他也认了。他能这般，你又何必将事做得这么绝？&rdo;

宋宜仰头望了眼头顶的灯笼，新绘的海棠春意盎然，好不热闹。

可外头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残枝早已东倒西歪，她轻轻笑了笑：&ldo;他有担当，我若愿意，他自然不会让爹一人来承担后果，必然要出一份力的，这样我不放心他。可若让爹全部担下来，我也愧对爹，我不愿做这个不孝不义之人。&rdo;

&ldo;从前也是这般局面，和今日并无区别。&rdo;宋嘉平叹了口气，&ldo;此前你还对我说非他不嫁呢，如今怎生了退意？&rdo;

&ldo;从前我不知道他有这个身份在。&rdo;宋宜看着远处那棵树，看着看着视线便模糊了，好似看见了他的身影，摇了摇头迫自己清醒过来，接道，&ldo;他是个刚直的人，人都说改名换姓，苟且偷生。他倒好，连姓都不肯换一个，还偏生要往虎口里闯。我从前觉得爹能保下他，可如今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越发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rdo;

&ldo;我自当尽力，我当年能保下他，如今自然也能。你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可不必。&rdo;

&ldo;爹自然愿意为我铺路，&rdo;宋宜忽然笑了笑，&ldo;可大哥说得没错，做人要讲良心。让爹担着掉脑袋的风险为我作嫁妆，我哪能心安理得呢？爹不必动这个心思了，否则我会一辈子都过意不去的。&rdo;

宋嘉平默了默，问：&ldo;我总不会逼你，只要你自己不后悔。但你当真甘愿嫁刘昶？他如今待你，爹也不放心，更别提那晚的事了。&rdo;

&ldo;自然是不嫁的，不说为我自己，哪怕为了他这份情意呢，我也不会嫁的。&rdo;宋宜微微笑了笑，&ldo;但我不同他这么说，他今日不会死心，总会想着先把陛下那头的意思压下来，其他的事日后再同我慢慢说，折子今日就会递上去。&rdo;

宋嘉平看她一眼，轻声叹道：&ldo;要他死心还不容易，他那性子简直同他爹一模一样，高傲得不得了，你话说得再狠些便是。可你非要这么将他逼出京，他不定怨你多少年。他入京的目的，你也不是不知。&rdo;

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ldo;不入宫是为了我自己，要他走是为了他。爹，你见过竹子开花么？&rdo;

宋嘉平愣了愣，不知她怎提起这般无关紧要的事来，但还是点了点头：&ldo;当年在北郡见过一次。那场仗打得很不容易，差点将命送在那里。&rdo;

宋宜轻轻开口：&ldo;是啊，竹子开花‐‐万分凶险之兆。&rdo;

&ldo;前日我第一次去他那儿，他院里种了一丛潇湘竹，原本翠绿的潇湘竹多好看啊，可开了花之后，褪了颜色了无生机。我那时心里就不安，胡搅蛮缠让他叫人砍了，可心里还是不踏实得很。&rdo;她仰头望了望天，将那滴不争气的眼泪逼了回去，&ldo;那会儿我还不知道这份不安的来源，如今既然知道了，又怎能坐视不管？&rdo;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往前走了两步：&ldo;他若留在帝京，总不会对这件事死心。说实话，刘昶记恨是小事，他比刘昶聪明。可他三番两次针对刘昶，陛下心里怎么想他？他在外头，哪怕做到三品府尹呢，也没人会盯上他。可在帝京，但凡露了点锋芒，想将他挫骨扬灰的人总不会少。&rdo;

宋嘉平长久地沉默下来，当日宣室殿内燕帝玩笑中提起的那句&ldo;说起来，沈度的性子和孺鹤还真有些像&rdo;也曾令他差点当场露了马脚，他思索了许久，叹了口气：&ldo;也罢，京官无罪外放，总要升迁。他若就这么走了，以后也当风调雨顺。&rdo;

他有些犹疑：&ldo;可你今夜这一去，他还没走，自然会知道。&rdo;

&ldo;无妨，能阻他今日已经足够了。陛下的调令总归会下的，他就算不愿，也得走。&rdo;她引了宋嘉平进屋，&ldo;爹，这次就别避讳了，进来坐坐吧。&rdo;

&ldo;这局，我自己去解。&rdo;她替宋嘉平斟了杯热茶，缓缓跪下，膝行上前奉茶，&ldo;爹不要再搭手了，否则女儿非但不会领爹这份情，还会怨恨自己一辈子的。&rdo;

宋嘉平接过茶，眼里忽然噙了泪，他这一生，除了发妻离世，再未红过眼，此刻却忍不住了，他仰头将茶一口饮尽，将杯子放回桌上，轻声道：&ldo;要去便去罢，宫门就要下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