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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页(第1页)

他把今晚那两个字咬得极重,听得魏狄一阵心惊肉跳,临去时还狐疑地瞥了眼门,思考将军是不是情场不顺迁怒自己。末了得出了一个“将军追妻路劫难横生,尽职下属惨遭牵连”的凄惨结论,一路唉声叹气地去干活,内心十分忧愁。做媒这种事看来还是得回去请教请教爹才行。魏狄如是想。出谷虽然薛铖嘴上说着明日出谷,却依然对溯辞的伤势不大放心,又在谷中歇了一日,于第三日清晨启程。没有马匹,三人只能徒步前行。魏狄背着行李,薛铖揣着一兜子伤药,唯有溯辞两手空空最是轻松,一路拈花逗鸟,快活得很。穿过逼仄冗长的峡谷,在长草密叶掩映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山中。据阿清所说,沿着这条路走两个时辰,便可到达最近的一个小山村,可以在那里置办车马等物品。薛铖一路十分警惕,但那些黑衣刺客却似蒸发了一般,直到他们翻过山岭,看到青黑的村舍屋顶和袅袅而起的炊烟,他高悬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溯辞早就饿了,看着阵阵炊烟两眼放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一马当先直奔村落而去。此地正处并州与丰州的交界处,群山绵延交通不便,这里的村寨大多处于自给自足半避世的状态,民风淳朴,对鲜见的来客十分热情。年迈的村长盛情邀请他们去家中做客,老大娘笑眯眯地拉过溯辞的手,念了一路“这么俊的姑娘今年多大啦议过亲了没”,惹得溯辞拿出这些年给人算命胡诌的本事,把老大娘从头发丝到鞋底儿、从儿媳妇到还不知道有没有的大孙子夸了个遍,夸得老大娘一张脸笑成了花,才把这个话题揭过。跟在后头的魏狄听了全程,默默戳了戳薛铖,语重心长地小声道:“将军,你得加油啊。”薛铖:“嗯??”魏狄把目光投向高阔的天空,幽幽叹了口气,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溯辞的相貌就算放去京城也是拔尖的那一拨,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不!正因为不是出身名门,这副样貌摆在京城里,指不定会惹来几个纨绔!万一趁将军一个不注意……魏狄磨了磨后槽牙。不行,一回京就得找老爹支招去!薛铖有些不明所以地睨了眼他恶狠狠的表情,重新把目光放回前天有说有笑的溯辞身上。如若顺利,从此处到京城也就剩下三四天的脚程,稳妥起见,等到了丰都还需给溯辞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再雇辆马车,分开入京比较稳妥。前世的遭遇和这次的刺杀让他对京城的看法有了变化,况且溯辞已为自己挡了一回,怎可再将她牵入困境。能缓一时是一时吧。薛铖心念已定,慢慢将目光转向别处。溯辞正觉得一路上后背目光灼人,寻了说话的空档扭头看去,却只见薛铖转脸盯着街旁摊铺看得出神,面部线条冷峻,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歪了歪头正在疑惑,又被老大娘的一声呼唤拉了回去。薛铖眼角瞥见她转头,转眼看去时只见她正侧着脸笑着对老大娘低语,唇角勾起,鬓边一缕发丝垂下,迎着和煦的阳光,给侧脸度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老村长的盛情款待给他们省了不少事,薛铖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让魏狄悄悄放了不少银钱。可毕竟还是山野小村庄,能端上桌的也都是农家小菜,溯辞倒不挑,风卷残云般扫了个干净。饭后寒暄两句,薛铖便问老村长借了小厨房,亲自给溯辞熬药,又差魏狄去置办车马等物。溯辞则托着腮蹲在炉子旁边,十分自觉地扇风打扇。薛铖卷起袖子抖开纸包,细碎的药材尽数倾入罐中,再合上盖子,水汽袅袅,不一会儿药味便充盈整个厨房。“将军。”见四下无人,溯辞一面打着扇子,一面试探着问:“那些黑衣人,你有什么头绪?”“你说呢?”薛铖反问。“北魏的杀手,或者是……”她睨了眼薛铖的面色,低声道:“或者是京城那边的。”薛铖目光闪了闪,问:“何以见得?”“算出来的。”溯辞用扇柄在地上画阵图,说:“薛将军,你命中的死劫是由血脉牵连之人招致的,京城未必会比边境安稳。”薛铖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阵图,避重就轻地回:“这不是有你这道保命符么。”溯辞深深看了他一眼,撇嘴道:“再怎么会保命,也架不住人作死。”“你是说我在作死?”薛铖顿时心情有些复杂。“我怕你作死。”溯辞丢开扇子站起身,直视薛铖的双眼,认真说道:“薛将军,老实说我观察你很久了,不论是突如其来的回京调令还是这次的刺杀,你都表现得太过平静、太逆来顺受。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拦不住缺心眼的人啊。”“缺心眼”的薛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耳垂,只道:“王命不可违。”“若王命要你死呢?”溯辞冷声发问。薛铖心头一跳,抬眸对上她的双眼。那双眼依旧清澈明亮,让他不忍令其蒙尘。见他不语,溯辞上前一步,继续逼问:“我说过,你死后晋国必将亡于北魏之手,天下从此陷入血火,即便如此,只要一句王命,你也会心甘情愿引颈就死么?”“你僭越了。”薛铖叹了口气,道:“这句话若被旁人听去,明日你就会被腰斩于弃市!”溯辞一噎,目光突然变得幽怨起来:“薛将军,我可是赌上性命来保你的,你总得和我通个气吧?”“如今京城局势未明,过早下论断不是什么好事。”薛铖弯腰捡起扇子,走到炉子前看火,想了想还是给她吃了粒定心丸:“放心,忠君是臣子本分,但我也不是愚忠之人。”心知无法再从他口中挖出什么来,溯辞垮下肩靠在门边架子上,目光不露痕迹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嘟囔道:“罢了,大不了到时候直接敲晕抗走。”薛铖没听清,狐疑地转头问:“你说什么?”溯辞立即把头摇成拨浪鼓,岔开话题:“药熬好了么?”“没这么快。”薛铖慢慢扇着风,看着水汽蒸腾而上。溯辞歪着脑袋俯视他,目光从他的发冠溜到侧脸,又转到衣领脖颈,最后重新溜回那根细细的铜簪上。有点手痒。溯辞捻了捻手指。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薛铖头也不抬地警告道:“别动我的簪子,想放血剑借你。”溯辞闻言有些心虚地把手背到身后,哼了一声。等到熬好药,魏狄也恰好赶回来,有些为难地对薛铖道:“将军,村子里没有马,只买到一辆驴车。”“噗。”溯辞一口药汤呛在喉管,差点摔了碗。薛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摆摆手,道:“罢了……凑活用吧。”溯辞好不容易缓过气,把碗往灶台上一搁,笑得直不起腰:“有生之年能看到镇北将军赶驴车,这一箭挡得不亏,哈哈哈。”而慑于薛铖充满警告的眼神,魏狄还是把那句“我们将军连牛都骑过,何惧区区驴车”给默默咽了回去。薛铖并不欲在此多做停留,待一切收拾妥当,三人便准备向老村长辞行。买来的那匹驴十分乖顺,脑袋上顶着个红彤彤的绒球,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在溯辞忍不住伸手摸它脑袋的时候还乖觉地蹭了蹭她的手心。相比溯辞的满脸惊喜,薛铖和魏狄的表情就十分微妙了。坐着驴车去丰州,若是遇上认识的人……画面太美不敢细想。然而,还不等三人把驴车牵出院子,院墙外有数枚□□破空而来,几个黑衣人随之跃起,手中刀剑锃亮,袭向三人!薛铖和魏狄反应极快,长剑出鞘,斩落射来的□□,同时大步向前,拦住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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