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厂长二话不说,拿起搪瓷缸子,跟顾正东的酒瓶子碰了一下。
“小兄弟,我瞧你不是一般人,你能把钱给我要回来不?”老厂长眼里有了希望。
“有借条吗?”顾正东问。
“有!我给你看!”老厂长不知为什么,对顾正东是百分百的信任。这借条他一直收得很好,连亲生儿子都没给看过。
顾正东见老厂长起身,把墙上的木相框摘了下来。
过去很多家庭都喜欢在墙上挂相框,里面塞很多黑白小相片,都是亲人的合影或是单人照。
到了九十年代,年轻人都不挂了,只有一些老人家还有这个习惯。
老厂长把相框拿到手,翻过去,把两个金属面一拔,后机的薄木片挡板就掉下来,露出一张折成四方的纸,在纸和薄木板中间,有一张纸条。
顾正东接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兹从机械厂厂长周文才处借款四十一万五千元整,一月后归还。签名是黄金鱼,还按了红色手印。
“您先别收了,放这里一会儿,我们谈一下条件。”顾正东把欠条放在桌上。
“条件?什么条件?”
“你把厂子卖给我,这债,我给你讨,你说怎么样?”
“什么?你给我讨!”老厂长眼睛一亮,可是光很快又熄灭了,“中国这么大,我都不知道他在哪,怎么找?”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我想想,我想想。”事发突然,老厂长犹豫不决。
“这四十几万可不是小数目,您是怎么下狠心借给他的?”顾正东看着眼前胆小的老爷子,就想不明白了。
“他说,如果不借给他,他就去告我,贪污公款。”老厂长的眼睛越来越低。
“那你有借条啊,后来为什么不把这事儿跟工人说明白呢?”顾正东还是不明白,“黄金鱼这是诈骗,你也可以报警的!”
“挪用公款罪再加上渎职罪,也要判上几年。我这么大年纪了,真进去了,也活不成。说白了,就是还惜命,真不是个人!”
老厂长说到痛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哭了。
顾正东这才明白,老厂长曾经也是爱惜羽毛的人,所以才能做到当了二十年厂长,还是家徒四壁,老父亲病重都拿不出钱来。
挪用公款一万五,一旦被人知道,判刑是肯定的。这两年他想尽办法把事给捂下来,就是还有一线希望,希望黄金鱼能从天而降,解救他于水火。
顾正东的出现正是好时候,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顾正东不知道是说他幼稚好,还是说他傻好。
“这样,一万元我还带在身上,我们把合同签一下,因为厂房也是急用。合同里加上一条,厂子的债我背。你也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除了这个钱,再没有别的债务了?”
“没有了,你可以去查,破产是国家清算的。”老厂长忙说。
“一万。”顾正东把钱从包里拿出来,推到老厂长面前。
“你把钱都给我换成零的。”老厂长又推了回来。
“好吧。”
“还有,把厂子里的人找来开个会,做个证,我把厂子卖给你了,债你背。”老厂长还是挺狡猾的,现在还上来聪明劲儿了,做得滴水不漏,可能是让人骗一次有经验了。
“行,就这么定了。”
顾正东先出去把钱换成五十和十元的送回来,把合同签好,就让老厂长安排开会的事,他先回去跟大刚打招呼,准备去接收厂房。
“你说啥?背了四十几万的债?”大刚听他讲到一半,就跳起来了,青筋暴流,差点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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