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这会子强压着心下慌乱,思来想去,荣国府只一群孤儿寡母,男丁不过贾琏、宝玉、贾兰,宝玉不说也罢,贾兰年岁还小,便是贾琏也不是个妥帖的。
计较起来,反倒是忠靖侯史鼎如今为正三品通政使,掌收受各省题本,经校阅后送内阁,随本之揭帖则送相关之部、科之责。正儿八经的九卿之一!若李惟俭果然出了事,说不得史家会知晓一二。
黛玉话音落下,红玉快步入内说道:“奶奶,莫忘了四爷的恩师严阁老。”
黛玉眨眨眼,这才恍然,是了,方才怎地将严阁老给忘了?
此时就听红玉又道:“奶奶关心则急,只是这会子天色已暮,奶奶却不好四下走动。四爷与严阁老情意非同一般,不若打发海平往严府走一遭?”
黛玉略略吸了口气,颔首道:“的确有些急切,顾此失彼了,你说的是。”黛玉回身落座软榻上,仔细思量了半晌方才道:“说不得四哥只是绊住了,过会子就能回来。如此,也不好太过兴师动众。你让吴总管领两个小厮往严府走一遭就是了。”
红玉应下,紧忙转头去吩咐。前头吴海平得了吩咐不敢怠慢,紧忙点了两个小厮随行,三人三马一路直奔严府而去。
却说贾李两家算得上通家之好,关起门来还能从后头园子彼此往来,因是伯府有什么动静,转头便被荣国府察知了。
前头眼见吴海平脸色凝重打马而去,紧忙往后头传话。这会子平儿正伺候着凤姐儿泡脚,待婆子进来说了此事,王熙凤顿时讶然无比,纳罕道:“吴海平这会子去做什么?今儿伯府可有异常?”
那婆子早有准备,说道:“奶奶,头晌宫中来人传旨请了俭四爷入宫陛见……算算去了一整日,直到此时还不见回返。说不得就是因着此事?”
凤姐儿笑道:“林妹妹到底差着年岁,有些沉不住气。俭兄弟圣眷正浓,说不得圣人留了俭兄弟一道儿用晚饭呢。不用大惊小怪,且下去吧。”
婆子应声退下,王熙凤旋即变了脸色,与平儿低声嘟囔道:“俭兄弟莫非出了意外?”
平儿摇头道:“这外间的事儿我哪里知道?”
凤姐儿思量半晌,这朝堂上的事儿她所知不多,眼见不得其法,便与平儿道:“林妹妹才多大年岁,正是新婚燕尔,一日不见俭兄弟只怕就慌了神。你往伯府走一遭,代我安抚几句。”
平儿心下怪异,却也应承了下来。擦过手,平儿起身出了院儿,进得大观园里,须臾便从东角门进了会芳园。
园中值守丫鬟上来问安,旋即引着平儿往东路院正房而去。
过不多时,平儿进得内中,抬眼便见除去坐月子的傅秋芳,余下晴雯、红玉、香菱、琇莹与宝琴俱在。那心思浅的如晴雯、香菱、琇莹等,纷纷愁眉不展;倒是红玉与宝琴你一言、我一嘴的说着宽心的话儿。
黛玉面上不动声色,见平儿进来,便与其颔首道:“平儿姐姐怎么来了?”
平儿伶俐,情知那劝慰的话只怕早就说过了,因是便说道:“我们奶奶打发我来与奶奶说,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响鼓不用重锤,黛玉便颔首道:“凤姐姐说的是。夜里还劳烦平儿姐姐走一遭,紫鹃,快给平儿姐姐盛一盏杏仁茶来。”
平儿笑着谢过,落座后吃了一盏杏仁茶这才回返荣府。
待打发茜雪送走了平儿,黛玉便与众女道:“守在这儿也没用处,不如各自散去了吧。”
宝琴就道:“奶奶心下记挂着,我们心下也挂念的紧。料想过会子吴总管就回来了,不妨大伙再多等片刻。”
黛玉一想也是,便与众女说起闲话来。又过得好半晌,前头终有婆子来报:“奶奶,吴总管自严府回来了,只说老爷无恙。”
那婆子说过此言,厅堂里顿时纷纷松了口气。这回不用黛玉再说,宝琴等纷纷告退而去,只是回返各自小院儿却都掌着灯不曾安睡,时不时或自己个儿或打发丫鬟往东路院这边厢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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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侧殿。
戴权前头引路,政和帝自肩舆上下来,迈步到得侧殿门前。两名大汉将军紧忙见礼,戴权便问道:“李伯爷可在内中?”
其中一名大汉将军回道:“禀圣人,李伯爷午时前入得侧殿,期间只开门问过一回,余下光景都在内中。”
戴权眨眨眼,有些讶异。就听身后政和帝哼声道:“李复生倒是沉得住气……罢了,开门吧,朕倒要看看他哪儿来的底气。”
大汉将军推开殿门,当先入内的小太监提着两盏灯笼,须臾便将内中灯火点亮。政和帝迈步入得侧殿里,搭眼便见低声横卧一人,听动静,竟隐隐发出鼾声。
政和帝本道李惟俭是装的,可此番一瞧,这小子竟真个儿全不在意!政和帝顿时火冒三丈,本想着晾上李惟俭一日,也好敲打一番。可眼前情形分明是说,他政和帝先前种种都落在了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