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只听罗老头道,“姑娘说的不错,在下的确并非京城人士,在下实为济州人士。”
“为何远道而来”李若初问。
只见罗老头苦涩的笑了笑,“来京城申冤,为我父亲讨回公道。”
闻言,李若初皱了皱眉,果然,罗老头的身份并不简单,只是没成想他的身上还背着官司。
李若初并没说话,只安静的听着罗老头缓缓道来,“姑娘叫我老头儿,实则在下今岁还未至不惑之年。”
闻言,李若初惊讶的瞪着双眼看向罗老头,这老头看上去有六十了吧,未至不惑之年?那便是四十岁都不到,可再看看罗老头的脸,哪里像是三十多岁的男子。
“恕我冒昧,想来罗大叔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吧。”李若初歉意的看了看对方,当下便改了口。
罗老头只轻轻摇了摇头,双目看向远方,将他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李若初。
罗老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竟然在一个小姑娘跟前说起了过往,且说出来之后,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罗老头名叫罗子义,乃淮北省济州人士,其父是翰林出身,曾在济州做知县,后因有一年牵扯进了一桩科举作弊的案子,后惊动了皇帝,且被皇帝判了斩监侯。
斩监侯不同与斩立决,对于重刑犯,由刑部审批,然后就地正法。
而斩监侯相当于现代刑法的死缓,判斩监侯后会暂缓执行,会等到第二年的秋天交由三司会审,最后的生杀决定权在皇帝手中,说白了便是皇帝高兴哪一天砍你头便哪一天砍你头。
而罗老头呢,哦,不,罗子义原来也是个秀才出身,因为受到父亲的牵连,所以也被剥夺了秀才的封号,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而罗家为了申冤救人,四处打点,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母亲病亡,其妻难产,胎死腹中,最后家中只剩他与小女儿罗裳。
这么些年,罗子义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为何为官清廉的人却惨遭入狱,那些个贪官污吏却能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继续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从前的罗子义也想着通过科考之路一展抱负,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可偏老天不长眼,因为罗子义的父亲被牵连进一桩科举作弊的案子,父亲下狱之后,初得消息的罗子义很愤恨父亲为何会做出这样傻事。
可当他好不容易买通了狱卒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被人屈打成招,不成人形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他父亲压根儿不过是个背黑锅的,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另有其人。
于是罗子义下定了决心要为父亲讨回公道,这些年来他不知道敲了多少鸣冤鼓,每每上堂之前总是先挨一顿板子,那些所谓的父母官才开始听你讲述冤情,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案子要么被人拖延处理,要么就说他告假状,完了还得再挨一顿板子。
尽管这样,罗子义始终没有放弃,县衙不行告府衙,府衙不行就再往上,再不济他便去那皇城脚下敲登闻鼓,总有一日他会为他父亲讨回公道。
事实上,在为父鸣冤的路上困难重重,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老母亲也因抑郁成疾最终撒手人寰,就连他的妻子也曾劝过他这件事情就算了,她只想好好的过日子,看着妻子日渐变大的肚子,罗子义曾想过放弃,可终究天不如人愿,妻子难产,母子双双离世。
这件事情让罗子义一蹶不振,直到在旧宅看到父亲的书信,罗子义才算彻底醒悟。
原来父亲因为无甚背景,长期被欺压被逼迫,甚至被人以家人的安危要挟做了许多有违良心的事情,父亲内心不安且不愿长期被人摆布,也因此才有了后面被冤入狱之事。
书信中,父亲记录了他所见的冤假错案,记录了威胁他的人的名单,还有一些少的可怜的证据,罗子义猜测父亲只是想要保护家人才收集这些证据以求自保,不料,事与愿违,还是被人算计了。
看到自己的女儿不辞辛苦的照顾他,罗子义的心软了下来,他不想自己的女儿沦为罪臣之后,所以他下定决心继续走向为父讨公道的路。
父女二人皆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为了生存下去,只好走向了卖艺的这条路。
才在京城落下脚,卖艺第一日,便遇到了京城的无赖,不过好在遇到了李若初。
得知罗子义的事情之后,李若初心里其实还挺佩服这样的人。
因为一个信仰,一直在坚持着,从未放弃。
“姑娘是否觉得在下很傻。”罗子义自嘲的笑了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李若初摇了摇头,“不会,不仅不觉得您傻,还很敬佩你的勇气,坚持下去,一定会有希望的。”
直觉告诉李若初,罗子义并没有说谎,除了身心所负的的压力,他还差一份希望。
而这份希望,李若初愿意出手相助。
大概是罗子义并未想到李若初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看向李若初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诧异。
李若初起身,双目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淡淡的说道,“罗大叔,你可愿留在庄子上?”
闻言,罗子义并未回应,只双目怔怔的看着远方,似乎心中有所思量。
为父鸣冤鼓的确是罗子义来到京城的目的,但他从来都明白这是一场持久战,可如今连活下来都很困难,更别提打持久战了。
只听李若初朗声道,“我的庄子上从来不养闲人,要想有所收获,必须得有付出,一个人只要坚持努力,到最后总能有所获得,总能翻身的,对吧,罗大叔。”
平平静静的一番话似乎一语点醒梦中人,罗子义心中突然豁然开朗,他起身,朝李若初拱手恭敬道,“多谢姑娘提点,在下想通了,多谢姑娘收留,在下愿意留在庄子上,一心为姑娘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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