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哪里呢?
这个时候,应该会是在屋子里。
宁不劫记不太清,他伸出手去,看着阳光落在自己手上,垂眼的时候看见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微微愣了一下。
他哪里禁得住这种日头的炙烤。
他在这样的太阳底下会被晒得皮肉发红泛疼,散不出去的热气还会让他头脑发昏。
宁不劫已经很久没有晒过这样大的太阳,因而实在想不到落在手上的阳光会是什么温度,只能凭借着久远前的记忆模拟出一种不太确定的暖。
那种模模糊糊、又不太明晰的暖意隔着他的手套传到他的掌心。
宁不劫听见远处的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抬眼看过去,看见院子里多了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孩儿,看见有个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宁不劫恍然忆起,这是从前宁心和师父在村子里一起生活的情景。
那个小孩儿是宁心。
宁不劫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而他是宁不劫,是万劫山庄的万劫先生。
他转身欲走之际,又想到,不论是“宁心”还是“宁不劫”,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宁心宁心。
不劫不劫。
宁心者,心难宁之;不劫者,灾劫难避。
不管是什么名字,总归都只是他这个人而已。
梦碎裂开去。
但宁不劫没有醒。
他前些日子炼新药的时候出了些岔子,这几日过的都不怎么安宁。今日又着了风,现在便又疼又病。
宁不劫缩在床上,被子掉在一边,满头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却睁不开眼睛,连有人迈着步子走到自己卧榻之侧都无法察觉。
君先生站在他床边看着他,要想说——这个人现在是自讨苦吃,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却在宁不劫床边站了好半天没有离去。
君先生就这么看了半天,又走近了去看宁不劫,看见宁不劫没有血色的唇被他自己咬的渗血。
君先生认命一样去抓他的手给他把脉,把完脉捏着宁不劫的脸往他嘴里塞进一颗丹药。
宁不劫稍稍松了背脊,却还是缩成一团不肯醒,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身子小幅度抖个不停。
君先生沉下眉头,又凑到宁不劫身边去,轻摇着他的身子试图让这个人醒过来,问他说“还有哪里疼?”
失去意识的宁不劫自然答不上来。
他只是蜷缩成一团,深陷在那些梦魇里。
君先生盯着宁不劫看,只能看见宁不劫弓起来的背脊。
他半边脸上黏着被冷汗浸透的发丝,伸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裳,胸膛费力地起伏,像是挣扎着在呼吸。
君先生伸出手去,试探着伸进宁不劫身上裹着的斗篷里,触及他腰腹的时候恍惚了片刻。
这个人未免太凉。
君先生带着温度的手掌在宁不劫过于细瘦的肋骨下面绕着圈给他顺气,掌心触及的地方是层层叠叠的绷带和温度略低的皮肤,又莫名其妙的想着说——
这个人未免太嶙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