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余中还是管得不严啊,连饭都能出来吃。
据说有几个省已经成为了教育改制的试点,但还没轮到余中。隋轻就这么坐着看着这些孩子进进出出。
和十四年前没有什么差别。
教育虽然要进行改制,但隋轻知道困顿和痛苦不可能消亡。他们这一代不理解长辈为什么要用歌颂苦难来教育他们;然后轮到这群即将接受新教育体制的孩子了,他们也会遇到难过和痛苦,但他们的父母,也就是隋轻这一代人,或许只会说“比我们当年好太多了”。
隋轻认为这几代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差别。
我变成了我的父母。
我们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和你究其一生都在相互比较,你是我的亲人,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我的敌人,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在隋轻的高中时期,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人从小到大都背负着这么多东西。那时的刘询对他说,你这种生下来就适合上学的人肯定不明白啦。
但他说的不仅仅是上学,还包括了生活。
在踏入社会之前,教育把人和进稀泥,丢入高炉,融化了双眼,不断用社会来进行恐吓,强调“成功”的群体属性而非个人属性,让人看到“成功”的对立面是“死亡”。
等踏入社会,才发现社会不是恐怖而是傻逼,人与人的差距不是教育能够弥补的,就算弥补出了一堆一模一样的人,社会依旧要分三六九等。社会不是残忍而是破烂,生活破破烂烂,躯体破破烂烂,人品破破烂烂,事业理想破破烂烂,亲情友情爱情破破烂烂。
隋轻就觉得,既然这是一条枯燥而痛苦的路,那不如放肆一点,去走一条鲜活而痛苦的路。
非得要痛苦吗?
不是非得要,是避免不了,人性老旧的基因追求安逸,但是人类从来没有安逸过。所以在考虑未来的时候必须把“痛苦”作为一个条件放进去进行考量,这不是一个主观感受,是一个客观条件。
隋轻在那次有一丁点离经叛道的演讲上说:
“我们生来不是追求幸福,我们生来是体会世界,包括难过,包括痛苦;我们还年轻,我们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我们做好了大哭一场的准备,我们心中永远有梦想。”
他还是没有说得太残酷,想要活着是动物的天性,人却去追求为什么活着,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又想活着,那还不如不找点刺激自己激素的盼头当成“梦想”活下去。
隋轻没有梦想,因为他不需要梦想就能够过得很好,这是一种罕见的天分。
高中有一次月考,他故意考落了八百名,班主任把他揪到办公室,说他不写就不写能不能不要在试卷上画钢铁侠。
“你干什么呢?”班主任问他。
他说想让别人试着考好一点。
班主任给气笑了,说你高考也让别人吗。
他说也不是不行。
班主任丢了一本收上来的漫画砸他,说,我就没见过你这种小孩,你闹着玩呢,那么善良,圣人啊,给别人让路,那你自己呢。
隋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漫画掉在地上,说无所谓啊,说他想去卖米线,他觉得张阿芳的手艺不如他。
班主任又丢了一本书砸他,说老天让你有读书天赋是给了你饭碗,饭都塞你嘴里了你不要,既然你有这个才能那你就用你的才能去做事啊,没有才能的人你让他怎么建设社会。
隋轻问:“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班主任咬着牙说,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说他又不是蜘蛛侠。
班主任问他不当蜘蛛侠当钢铁侠吗,问他想干什么。
他说,好像怎么样都开心的只有他一个人,那他就让不容易开心的人开心一点好了。
班主任忍无可忍地让他滚,让他下次别这样,这样对那些同学并不是做好事。
后来隋轻再也没做过这么傻逼的事情。
在隋女士还供他吃住的时候,他问老隋是不是日子过得不开心。
老隋烫着头,朝他吐了一口烟,说,带着你这个小傻逼我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