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郡王出手便雷厉风行,才第二天,南安太妃竟真的亲自登门。
贾母闻报,受宠若惊,急忙穿戴整齐,与邢夫人和王夫人一同迎至中门。南安太妃很爽快,与三人在房里寒喧了几句。探春原是要往贾母处请安,见了这阵仗,心里便有些虚,又转身往潇湘馆去了,却只是坐着发怔。
“今儿是怎么了?往常千伶百俐的人,竟专到我这儿来发呆?”林黛玉诧异,顺口开了句玩笑。
“只是今儿没什么事,想着许久没来瞧你,就抬脚往这儿来了。”探春勉强笑道,“怎么,我跑来一趟还不受待见了?”
林黛玉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才一笑作罢:“不过是见你大类往常,才觉得奇怪罢了。”
探春没好意思说南安太妃来探讨她的婚事,只拿了话混过去:“我昨儿悄悄去瞧了咱们的铺子,新开在西市的那间生意也好。晴雯的病也大好了,咱们得找个地儿安置。如今司棋做了掌柜,就让她管着东区的那个吧。”
“只怕还要芸哥和带上一阵儿。”
“那是当然。”探春点头同意,“就怕贾芸不大好管,小红以前在怡红院的时候,又一直在晴雯下面。”
“你回头嘱咐一声二哥,虽然人相信晴雯能干,可那脾气实在是暴躁。若是小红受了委屈,芸哥儿的心里头一个就不痛快。”潇湘馆与怡红院相邻,林黛玉对晴雯也是知根知底的。
“可不是?”探春的心思,终于被引到了正事上来,于是和林黛玉细细探讨了京城“金粉世家”的人事变动。账房是要带一个熟手去的,要不然贾芸去被挨宰。幸好贾氏还有几房留在金陵,贾芸虽是荣府旁支,混个老交情倒也不难。
“其实,芸哥儿倒还是干实事的料。”林黛玉感慨,“只是咱们府里素来只用贾蔷、贾菖他们几个。”
“他们与我们隔得近些。”探春解释,“贾芸有小红帮衬,那也是个伶俐能干的。何况夫妻同心,比旁人更可信。”
林黛玉点头,又笑问:“什么时候到维扬再开上一片呢?我们林家也还有些人在的,到时候修封书信带去,多少会给点面子。毕竟拿着我父亲那些产业,总会亏心。”
那些产业,真是林氏族人拿去的么?除了林如海,林家并没有出什么了不得的人才。
偏头看向林黛玉,却见她只是似笑非笑。一接收到她的目光,还故意眨了两眨。探春松了口气,其实林黛玉心里也明白的。
“咱们现在比他们能赚银子,往后有机会就拿回来,不要强求。”探春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探春在林黛玉房里,直混到贾宝玉下学才走。翠墨和侍书满脸喜色,奉上茶后双双朝她行礼:“恭喜姑娘。”
“还没个影子呢,你们就妆起疯来了。”探春又羞又恼,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只是如今她再说不嫁,多少有些矫情了吧?一边又暗自咬牙,看着南安郡王正直无两,谁知道也是个腹黑的家伙
到得第三日,水淞亲自托了京城里最有名的官媒上门。看着人家那大牌的模样,探春一下子想起了现代大明星们的金牌经纪。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
贾政把探春叫到书房,这里女孩一般都不能来,可见贾政对这头婚事的重视程度了。毕竟,南安郡王的续弦,那也是南安王妃呀
“三丫头,南安郡王亲自托了他和陈媒婆上门来提亲,原不必知会你,只是郡王身份不同一般,还得有话嘱咐你。”贾政素来方正,对着同僚都少见笑意,更别提对着自家儿女,也难怪贾宝玉和贾环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然而,今日却是慈眉善目带笑颜。
探春有些受宠若惊,暗想嫁个郡王还有这等好处。。
夜雨屋漏
贾政见她不语,只当女孩子害羞,倒也不以为意:“原本以咱们的人家,尤其是你的身份,那是高攀了,难得郡王并不在意。王府里的规矩大,恐怕下了定,就会有王府里资历深的嬷嬷来教你学规矩,到时候你听太太的吩咐。”
“一切……但凭父亲作主。”探春这话说得极和婉,却是因为自己心信还不曾定。贾政哪里猜得到她那小儿女心思?看她垂首不语,只挥手让她去跟王夫人请安,也请教些为人媳妇的规矩。
探春走出书房,看见冬日里难得的灿烂阳光,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
至少南安郡王比旁人更开明些,婚后她亲自打理“金粉世家”,想来不会过份反对。
以她的身份,还有比现在更好的结局吗?苦涩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探春握着拳,朝回走去。
迎面却见着薛姨妈扶着香菱走过来,因被夏金桂折磨了一阵,香菱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明媚,说是形销骨立也不为过。
“姨妈。”探春含笑行礼,可薛姨妈却不曾像往常那样与她打趣,满脸都是焦躁与不安。探春大奇,不管是王夫人,还是她的这位姐姐,都有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这回却怎的仿佛失了方寸?
“原来是三姑娘。”薛姨妈强笑着招呼了一声,香菱却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凄凄惶的样子,让探春想起了丧家之犬。
探春担忧她大病初愈,又出了什么事,很想问两句,谁知薛姨妈却没等探春再寒喧,匆匆地往王夫人屋里去了,留下探春原地发怔。
翠墨机灵,不待探春吩咐,拔腿便走:“我找玉钏儿打听去”
自从金钏儿死后,王夫人许是因为歉疚,对金钏儿的这个妹妹格外的好。虽然年纪还小着,却俨然已经拿了王夫人房里的头一份月例银子。翠墨和她年纪相当,平时倒很说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