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会顺利,想不到股市大跌,郑永暨投机失败,欠了一大堆钱。这一些,许觅一直不知道,有一天他发现他账户里没钱,公司没有把他应得的款项汇入,他提前结束事情回去,撞见郑永暨跟人打电话,像是在借钱……。
这时候,许觅声音停了,他吸了口气,仿佛这样才能够说下去。他道:“他正在说他的债务,突然,他提到了我的名字,那口气,他笑着,可是我好像不是他的男朋友,他好像在说谁的笑话,他还说了我们之间的事,他那样子,我感觉很可怕。他发现我回来,挂了电话。我逼问他打给谁,又问汇款的事,我们吵起来,又动手。”
“我撞到书柜,一些本子翻下来,里面的照片撒出来,我看见一张合照,他跟一个人的合照,那个人,简直想不到会是于正能。原来他们从小就认识,一直很好的朋友,郑永暨开始还否认不知道我和于正能的事,后来就承认了,他在认识我之前,就看过我的照片。他发现我们同班,立刻就告诉于正能;于正能叫他教训我。他本来还烦恼要怎么和我搭讪,是我,我先跟他开口的。”
他说得越来越快:“我打了他一巴掌,他把我往地上推,又踢又打,可能打到头了,我只觉得很晕,我没办法推开他,他把我的衣服脱光了,他把我绑起来,他拿出相机,他拍了我的照片——”
我怔怔地看着许觅,他整个人不断地发抖起来,那声音跟着打颤。我非常不忍,上前就搂住了他;他霎时安静,僵着不动。我沉声道:“够了,我都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许觅却摇头,他道:“他用照片威胁我,逼我给钱,不然就公开出去。这种事,我无法对我家里人开口,也不可能说给其他的谁知道,我以为,我从此完了。有一天,他消失了,因为债务,公司关闭。”
他声音低微下来,仿佛哽咽:“可是,我还是没办法解脱,他带走了我的合约,还有照片。”
我按住他的脑袋,使他靠在我的身上。他的肩膀微微抖动。我轻拍他的背脊,一面告诉他:“你已经不需要害怕了,你还有我。你会得到解脱的。你要相信我,真的,我保证,我不会让他们再有伤害你的机会。”
十一
当天晚上,我开着许觅的车送他回去。当时的情形,根本顾不了有没有记者埋伏,就算早晓得了会有记者,我也没办法放着许觅单独回来。许觅心情平静之后,一直不说话,仿佛出神,两只眼睛低垂着。我把车钥匙给他;他才看来一眼,那神气带着模糊似的冷静。他接过钥匙,就转身开门进去了。我看他这样子,再不放心,也不能不走了。
前面走得匆忙,只告诉檀谊沉突然有事,无法与他一块吃饭。他也没有多问,可是,白天刚刚解释完与许觅的事,晚上还又为许觅失约,假使我不主动说清楚,以后要是他又透过别人才知道——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人。不论是谁,见到交往的对象与别人过于亲近,总会吃味的。我本意绝不是要他吃醋,不然怎样没有手段,早用了起来,就因为不愿为了无聊的情趣,影响感情。
我就在大街上随便叫了一部车回去。檀谊沉早已经回到公寓,他在书房里。他没有因为我的失约不快。不必他问,我立刻解释起来晚上的事。但是未免他误会,许觅和我表白的情节就略了过去。
檀谊沉听了,点了点头,他对我答应许觅单独谈话的情形没有多问,但是对我直到那时候还没有吃饭有点意见。我见他神气,也并不格外显得冷淡,才宽下心来。
许觅的事情也还是必须解决。
总算晓得来笼去脉,就是为了报复。当初于正能与朋友私下打赌,就玩弄了许觅,被发现之后,大概他也没料到许觅会宁愿闹大,当众不给面子,竟记恨多年,后来阴错阳差,他的好友郑永暨认识了许觅,就唆使郑永暨帮忙教训。……真正可笑的一幕剧,许觅何其无辜,我十分不齿。
隔天去公司,我告诉了范为邦,便找来法务,以及贺珍龄,一齐研拟对策。我有几个想法,但是,一旦做绝起来,就不会单纯个人的事。拉扯上一些利害,我并不能不顾虑可能会把我大哥也拉进麻烦里。
倒是官司的事,变得很容易处理。与许觅签约之前,我便让谢安蕾查了郑永暨的背景,他去了加拿大,可是,用普通的法子找不到他的踪迹。当时我不打算惊动起来,就不深入。现在一想,他出去后,可以做到销声匿迹,大概就是于正能的帮忙。
郑家在国内没有人了,就算还在,也不具影响,家业全都败光了,当初郑永暨丢下公司跑出去,债主们一时也无法找人。其实他可算白手起家,要是他好好做,不要投机,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子。那时候,对他和许觅的关系,我想了想,就推敲出来七八分。看许觅的态度,应当与他断绝了,又碍于合约,才会忌惮。合约的事,不过打官司,这部分我半点不感到忧虑。
这才知道了,许觅真正害怕的是照片的事。
但是,我却有点怀疑郑永暨手头根本没有照片,当时许觅被打了一顿,心里大受打击,他被脱光衣物,又被迫发生关系,心神一定惊恐,或许记得不清?不然郑永暨为什么不早早拿出来威胁他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