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宗挺身一跃,晃着肚子,光着脚凑到近前,一把扯过信,“真的?我看看!”
阿范抻了抻嘴角,“是你情郎才对吧……”
“啊?我鞋呢?”延宗捧着肚子弯不下腰。
“干嘛去?”阿范白他一眼,将鞋踢到他脚边。
“找大兄去。”延宗晃着手中的信,笑得春光灿烂。
阿范心下一动,皱了皱眉头,还是叨念了一句,“那还不如去德阳殿探探口风……”
“哦!对了,阿叔也在晋阳呢!”
阿范帮他穿好鞋,又道:“我也会找家里想想办法,母亲明日去觐见皇后。”
延宗哪里还听她罗嗦,早已风风火火的跑出门去了。
“前两日你可迎过圣驾?”延宗才入晋阳大明宫,便听见廊下几名侍卫聊得正欢。
“不是说去了邺都?”
刚才说话的侍卫神秘摇了摇头,伸出四个手指,又吐了个“州”字。
“去了四个州?”
“蠢啊,是肆州!”
“肆州?肆州不是刚被突厥围了?听说连州中的皇子都被敌人擒了呢!”
“你当那些北狄为何突袭肆州?那皇子为何舍命相抗?”
“你这么说还真是啊……可至尊好端端的跑到肆州干嘛?”
那侍卫还想张口,却被一只大手薅着脖领拎了起来,他扭头看到一张白皙的四方大脸,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武卫将军阿那肱。
延宗心道——最近确实被自家娘子蒙了心,怎的连普通小卫都知道的事,他竟浑然不知?
他无意抬头,猛然瞧见高洋正站在回廊的正中心,手中抱了一柄造型奇特的琵琶。
“小胖来了?”高洋揽了他肩膀,“走,陪阿叔喝酒去。”
延宗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高洋却皱了眉道,“少来这些虚架子,你家汉妇教你的?”
延宗挠头,涩涩的干笑几声,陪着高洋往德阳殿走,但听皇帝走到阿那肱身边,悄声说了一句:“全杀了吧……”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高洋抱着那柄奇怪的胡琵琶弹唱,歌声哀婉凄绝,如泣如诉,丝毫不见往日暴戾恣睢的影子。
延宗被置于最末席的位置,因为在座的诸王都是他的阿叔,他审视一周,好像仅有永安王高浚缺席。
此时不值年节,也无寿诞可庆,如此召集诸王绝非普通宴饮。
“佳人再难得……”高洋唱完最后一句,竟抱着琵琶呜咽出了声音。
下面诸王并无动容,亦无宽慰,只顾默然饮酒。
“清河王你们还记得吗?”高洋骤然停了哭声,抬头问道。
“就是那个僭制永巷,私藏甲兵的高岳……”他见无人应答,提高了声音,“这是用他女人髀骨做成的琵琶!”
他说着,用舌尖舔了舔那柄琵琶,在座所有人闻言,都放下手中的酒杯,惊恐的望着高洋和他手里的琵琶。
“薛氏很美,朕纳了她,但她竟背叛朕,与那叛贼私通!昨天,朕突然又想起这件事,就砍了她的头,抽了她的骨!对了,还有诸元,别看他们现在乖顺听话,可他们都姓元啊,保不定哪天就会反叛……”他用手点了点高演,“朕记得你常山王妃也姓元吧?”
高演诚惶诚恐的施以大礼:“臣的妃子姓步六孤,乃父祖冒入元氏,请陛下开恩,赐其本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