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孙菀无声地从浴室拿来湿毛巾,俯身将厉娅脸上的狼狈擦去,将她蓬乱的头发理顺。最后,她做出妥协,“临城,我可以辞职,在家里照管她。”
“不行,我不同意。”卓临城断然拒绝。
“不然还能怎样?眼睁睁看她去死。”
卓临城默默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倦然支着额角,“一旦她的毒瘾发作,你根本控制不住她。”
孙菀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将头轻轻覆在他的膝上,面色灰败,“临城,我只能这样了。”
卓临城终于发现这世上也有他无能为力的事情。他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跟我回家,我安排人来这里二十四小时照管她。”
目前来看,这是他们所能想到的最折中的办法。孙菀合上眼睛,无声地点头。
孙菀搬回家后,卓临城高薪请了一位退役女兵和一位戒毒专家对厉娅进行贴身看护。为了保证孙菀的心理健康不受影响,卓临城只允许她每周去探视厉娅一次,且必须是在厉娅毒瘾过去之后。
孙菀第一次去看厉娅时,厉娅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扯开嗓子咒骂。她像是市井里最下流的妇人,用极肮脏、污秽的词语辱骂她与卓临城。直到照看她的女看护听不下去,用布条塞住她的嘴。
隔一周再看,厉娅已经失去了骂人的力量。她隔着卧室门,不断将头撞向门板,求孙菀放她出去,或是给她一点“白货”。
第三次去看她时,她似乎已经度过最难熬的时段,不再辱骂或是恳求,而是以闲谈为名留住了孙菀,并跟她讲述了吸毒的全经过:她那位犹太男友是个瘾君子,在他的诱哄下,她浅尝辄止地试了回大麻。她自恃清醒,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接触那东西。但是Abigale开拍后,她发现她所在的那个剧组,上至导演,下至某个小龙套,都有玩这个的习惯。有时候正拍着戏,导演会突然收工,搬出水烟壶,叫上主创人员一起吸。她原以为这只是B级片剧组的通病,但串了几个剧组后,竟发现影视圈里大多数人都在堂而皇之地玩这个,仿佛这跟香烟、口香糖没什么区别。
随着影片进度发展,导演在要求她多去红灯区找灵感后,又提议让她在演戏时来点真大麻。她拒绝了,然后因“不合群”被导演痛骂。那位导演尖刻地指出,正是因为这种“不合时宜”,亚洲人才永远无法打入西方主流文化。
因为太在意这部电影,且太想证明自己,权衡利弊后,她接受了这一提议。再往后,大麻就成了她闲暇时的消遣。
习惯大麻后,厉娅失去了对毒品的畏惧。她甚至以为那些有关毒品危害性的宣传是假的、夸大其词的。她不再抗拒男友给她的“高级货”,没多久,便从被动接受变为主动索取,然后不出意外地沦为毒品的囚奴。
“上瘾后,我戒过。一直在戒,可是真的戒不掉。电影上映前,他甩了我,也断了宣传和发行上的投资。我在洛杉矶待了几个月,攒下来的钱很快就烧光了。毒瘾发作的时候,我甚至卖过自己一次。清醒过来后,我知道这样下去一定会玩完,必须回国,毕竟国内治安比洛杉矶好,危险系数也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