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
恰逢微雨。
绵绸细雨之下,雨中忽见人来。
来人步伐虚浮,神情落寞,瞧着有些失魂落魄,一身衣衫不消片刻已被突如其来的急雨淋湿大半,面上还有瘀伤,发丝颇显凌乱,就那么走在无有人气的小路上。
直至天际响起一声轰隆雷鸣,李暮蝉方才回过神来,朝不远处的一座竹亭赶去。
亭内只有一张斑驳老旧的石桌,上面落着尘灰,还有几片绿意犹存的落叶。
“唉!”
望着面前的绵绵细雨,迷蒙天地,李暮蝉只觉万千愁绪涌上心头。
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色,又揩了揩发梢间的雨水,然后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自襟内取出一封药包,于亭内缓缓坐下。
“应该不会太苦吧。”
望着手里的耗子药,李暮蝉自语了一句,旋即将其打开。
他实在太累了。
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想要出人头地,奈何万事难成,始终不得志。
为了成名,他几乎尝试了所有手段,忍受过太过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与苦楚,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到如今,在这洛阳城里,李暮蝉的雄心壮志,满腹豪情皆已日渐消磨殆尽,志气已丧,意气已丢,更别谈什么抱负,当真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想不到这偌大江湖,竟没有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容身之处。”李暮蝉又叹了一口气,将那药包内裹着药粉的米粒悉数倾倒入口,靠着亭柱细细咀嚼了起来,嘴里最后恨恨然地含混道,“去他妈的!”
亭外风雨渐大,他索性合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只是砸吧着嘴,李暮蝉想象中的那种肠穿肚烂般的痛楚并未出现,甚至还有一丝香甜的余味。
又过许久,李暮蝉缓缓睁眼,就只是愣愣看着手里的药包,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耗子药居然还能有假的。
“是不是那丫头放的太久了啊。”
李暮蝉苦笑不已,想起了翠芳楼里那泥猴一样的少女。
原来这东西正是对方给他的。
只是在生死间走过一遭,李暮蝉突然对之前的举动生出一阵后怕。
他不怕死,他只是不想死的这么卑微,死的没有半点动静;他还有雄心壮志要去实现,更要快哉江湖,傲笑武林,岂能死在这种地方,还是被一包耗子药毒死。
就算是死,也该死的惊天动地才是。
李暮蝉突然双肩抖颤,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他又冲着亭外风雨放声长啸,狂嚎,想是要将自己心底的怨气全都释放出来。
“啊……我一定要扬名,谁也无法阻我,哪管善名恶名……”
只是啸声未绝,雨中忽闻一阵脚步声。
来人一袭白色劲衫,头戴雨笠,背负单刀,大半面孔隐于笠沿之下,只露出半截苍白略尖的下巴。
这人似乎也是来避雨的,步伐轻灵,不过几步,便自远处的拐角赶至亭前,而后钻了进来。
李暮蝉看着对方满身的江湖气,十分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这座江湖,杀人取命从来没有道理可言,要杀你便杀你,兴许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或是一个无意识的举动,都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李暮蝉就那么静立在一旁,低眉垂眼,看着亭外坠落的雨线,静静等候着雨停。
而那白衣刀客则是与他隔着石桌,同样一言不发的看着亭外风雨。
李暮蝉忽然隐隐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叹息,与他之前尤其相似。
又是一个怀有心事的人。
那这個人,究竟在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