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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命与悲（第1页）

昏暗灯光下，医院太平间，两母女坐在信息登记桌前相互扶着低声抽泣，久不久会伸过头去看一眼太平间的内房。

内房里躺着一具三十来岁的男性遗体，在遗体的脚前，安排了一张供桌，供桌上的香缓缓的冒着白烟。

两母女的对面，坐着两名男性。一人看起来约莫4o来岁，脸上有微微胡渣，中年肥胖身材，正指着桌上的登记表对两母女滔滔不绝。另一人2o来岁，脸儿有点黝黑，但轮廓分明，浓眉下边有一双与这年纪不相符的深沉双眼，正仔细的盯着钥匙串上的三枚铜钱。

盯着钥匙串铜钱的人，正是我，黄青。

坐在这里的我一直在回忆爷爷当年整个事件的经过，父亲在我来参加工作时，拗不过我多次的询问，才逼不得已跟我讲爷爷奶奶当年的事情。

按照当时父亲的叙述，爷爷在看到蛊钱后，丢下刘瘸子和父亲在小竹楼，又去了一趟县里。刘瘸子在爷爷离开后，也带着父亲回了寨子，因为家里还一片狼藉，所以父亲就先暂住在刘瘸子家，等清理好后再住回家里。

刘瘸子一家是在父亲住回家里后第二天就搬离了寨子，当时我爷爷还没有回来。刘瘸子刚开始也担心我父亲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不过转念一想，寨子里那么多熟人，父亲也古灵精怪，应该没事，留了地址就离开。

父亲在家里一直没见爷爷回来，自己也去县里找过，就是没找到人。大约过了一个星期，爷爷自己出现在寨子里，等父亲和寨子的人发现他时已经疯了，没错，就是疯了。

爷爷当时的衣衫凌乱，神情憔悴，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忧惧和惶恐之色。两只青筋暴露的瘦手来回搓动着，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挥舞手臂，情绪激动得难以抑制，整个人显得精神异常，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爷爷疯了三年，每天都在寨子里瞎晃，脚步踉跄地乱走，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涕泪交流，父亲也照顾了三年。

可突然有一天，爷爷就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那三枚蛊钱、一本风水书，以及独自生活在寨子里的父亲。

寨子里的人见父亲可怜，隔三差五，逢年过节也都会来帮衬，就这样，父亲吃着百家饭长到了成年。

席卷农村的打工浪潮来了，父亲也跟着大队伍收拾起简单的行囊，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后来遇到我母亲，生下了我，才又回到寨子生活。

回来后的父亲也曾跟寨子里的人打听爷爷的消息，可寨子里的人都说，父亲离开的这段时间，再也没见到爷爷在寨子里出现过。

父亲回到寨子生活的意思我也能明白，无非就是想等爷爷回来的时候还能有个家。说句难听点，就算爷爷死在外面了，骨灰接回来也还有人能在逢年过节时上香和烧纸，不至于在外头“风餐露宿”。

我也有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去查爷爷当年的事情，父亲的回答让人觉得很不孝，但又很合理。

父亲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爷爷当年的遭遇让他只想老老实实的过好自己的日子，他不想再陷入到当年的风波之中。以爷爷当年的谨慎和老辣的性格，都还是这样的结局，他去的话，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所以，他想的很简单，就是先给我们黄家留个后，让爷爷奶奶当年那些吃饭的小本事有个传承。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父亲这些年在寻找爷爷的同时，也还是会暗地里打探点当年的消息。因为他也想让奶奶当年的真相浮出水面，给奶奶一个清白，还她一个公道。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是真的不孝了。

父亲暗地里的打探，还是得到了一点消息的。其中有一个人在爷爷疯了之后，也消失了，那个人就是当年优抚股的马股长。

父亲从小就不喜欢做道士这个行业，所以等我长大了，就把爷爷当年留下的东西交给我，让我来传承。

也许是基因的关系，我对这方面的知识掌握得还不错，爷爷那本风水书的前面一部分，我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而手上的这三枚蛊钱，我一直研究不出来它们的作用和意义，上面的图案我也去查过，都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资料。

父亲当初交到我手时也说过，他在奶奶香炉捡到的时候，这东西还会发出红色的光。我也尝试过像电视剧那样，滴了几滴自己的血上去，结果可想而知，毫无反应。

所以只能把它们放在钥匙串上随身携带，当是奶奶对我的保佑。

奶奶的命运是悲惨的，她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杀人犯，成了那个年代官僚作用下的牺牲品。

爷爷的命运也是悲惨的，活了大半生就只为了一个真相和清白，与官斗，与年龄斗，最后落得个疯子的下场。